命车夫送,不必与他单独相处。
的确思虑周到。
陌生的善意令宋吟酸了眼眶,她自发?间取下金簪,用商量的语气道:“不知可否用这个向宁公子换些碎银,我想去城中寻间客栈住下。”
“好说。”
待李公公满载而归,宁十六简单复述一遍,李公公匀出半袋银子,捻起金簪打量:“质地上乘,像是?京城三月初的货,值钱得很呐。”
宋吟只当没听见,低垂着头用细柴拱起火堆,将野味翻烤得更均匀。
在她不曾注意的地方?,宁十六微微颔首,朝李公公扬眉。后者领会,蹲下身,倚老同她搭话:“等雨停了,我送你去镇上,一个小?姑娘在外也不容易,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殊不知,故作坚强之时,最受不得旁人的关怀,尤其是?三番五次的关怀。
宋吟小?嘴一瘪,贝齿紧紧咬合,豆大的泪珠奔涌而出,长睫霎时水雾迷蒙。
“唉哟。”李公公一拍大腿,慌慌张张起身,取来熏过香的干净丝帕,向宁十六请示,“这可如何是?好。”
宁十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丝帕递予宋吟,示意李公公一同过去檐下站着。他早便瞧出来,小?娘子防备心极重,又着一身绫罗,倒像是?大户人家偷跑出来的——
娇养小?姐
李公公亦是?用余光悄然打量一眼,低声?猜测:“模样生得极好,细皮嫩肉,跟宫里的娘娘比不遑多让,听口音却不似京中人士,难不成是?南地儿商户家的女儿”
“罢了。”宁十六止住失礼的探究,“稍后便劳烦李公公将人送去客栈。”
宋吟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满腹委屈和心酸都消解得差不多。雨势渐弱,她红着鼻头将野味翻个面儿,难为情地唤道:“好像可以吃了。”
三人安安静静地进食。
虽身处乡野,宁十六与车夫俱是?举止优雅,令宋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尤其车夫,下意识捻起漂亮的兰花指。容貌不过半百,面上时刻带着笑,一头白发?保养得光泽透亮,像极了从前电视剧中见过的公公。
心下有些好奇,她却不敢多问,免得惹祸上身。
宁十六只当并未察觉,待淅淅沥沥的雨声?停歇,主动让路,将马车借与宋吟。
“多谢。”
李公公赶马驶入平坦官道,朝城中行?去。宋吟换上玄色劲装,将女子衣袍卷裹成包袱,简单挽了高马尾,额前绑一条宽大抹额。
下马车时,她一副少年?模样,令李公公小?小?意外了一番,连声?称赞:“不错。”
宋吟学着男子抱拳:“您不必再送了,宁公子尚还在庙里等着呢。”
自是?十六殿下的安危更加重要,李公公也不推辞,道一声?“后会有期”,沿原路折返。
她先去东市逛了逛,拐进一间门可罗雀的胭脂铺,称是?要给自家长姐买生辰礼,哄得店家推介了青黛与粉盒。再踱步至溪边,临水描粗了眉,将两颊涂得凹陷,乍看上去像是?缠着病气的小?小?少年?。
准备妥当,宋吟一路询问,找到书?肆买了新的地理图。她预计歇上一日,待养足了精神,买匹小?马去更偏远些的城镇。
如此躲个十天半个月,卫辞那?边,兴许万事都尘埃落定了
卫辞收到飞鸽传书?时,已是?一日之后。
苍杏花重金雇了三拨松县渔民,来回翻找,却始终无果。等到卫辞调头赶来,将玉饰呈上,详细说了那?日发?生的事。
一旁,香茗哭肿了眼,怀中揣着宋吟遗落的绣鞋,道:“奴婢不曾听见异常响动,与仇杀无关。”
卫辞眸色沉沉,俊俏的脸也染上苍白,分?明是?悲痛到了极点?。他咬紧牙关,逼下喉头泛起的腥甜,目光落向并不湍急的水流,嘶哑开口:“可搜寻过上游”
渔民长弯身一揖,操着生涩官腔,回禀道:“虽说氓溪水势缓慢,但宋夫人不会凫水,又是?一介女流,绝无可能去到上游。”
“往上搜。”
卫辞嗓音冷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他定睛打量过绣鞋,蹲下身,捻起一搓黄沙。无风,无雨,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落水四下也无打斗痕迹,难不成是?她自己……
不,不可能。
王才富送来卖身契的那?日,将宋吟的过往与脾性?一五一十地上禀,与苍术后来查到的并无出入。她分?明不会凫水,除非突然生出翅膀,否则无法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
卫辞决计不信宋吟已不在人世?。
他要来溪流图绘,命侍卫兵分?三路,搜寻范围扩大至松县周边的城镇。另向身在岚河的裕王发?出信号,调取山庄中的江湖人士。
“莲生。”
“属下在。”
卫辞自贴身佩戴的荷包内取出一副小?像,正?是?他雕刻玉饰时所绘的树下美人图,交待道:“临摹几幅,乡舍、城中城外,凡有人的地方?,逐一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