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可有期24(1 / 2)

“不离!”

她轻轻的叫声,声音颤颤惊惊,完全不似平时的柔美,也不似雄辩时激情有力。

不离说过,他喜欢她叫他的名字,声线美的让他心醉,犹其是唤他“不离兄”的时候,眼神是狡黠的,嗓音儿是调皮的,好听的不得了。

所以,他最爱假寐,爱骗她叫他名字!

“不离,我来了……别睡了好不好……醒醒好不好”

她又叫了一声,已带进了隐约可闻的哽咽,声音是如此的沙哑悲凄。

他没有答应。

是不是因为她的嗓音走了调,他没听出来是她,所以懒的理会

“金不离,不许再耍无赖了……马上给我醒过来,外头下雪了,我们带凌儿去玩雪……快点,听到了没有,金不离!”

伸出手,触到的是一片冰冷僵硬,就像没有知觉的石头!

最后一声低叫嘎然而止,一大滴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心里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他死了!

对了,他死了!

再无法笑颜款款的叫她“坏小子”,给她人人艳羡的宠爱,用满心的怜惜,谱写只属于他们的爱情神曲。

是了,他死了!

再不会张开暖暖的臂膀,将她紧紧拥进厚实的胸膛,温暖她怕冷的身子。

不错,他真的死了!

再不可能与她唇枪舌剑,慷慨激辩,坐在沧旃皇朝的金殿之上,共治山河。

泪,不住的滴下,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他死了!

这个男人,费尽心思的让人医好她残破的身子,却残忍的丢下她与孩子,走了,逼她独自面对人生的雪雨风霜——人生漫漫,寂寂夜长,没有他,她要如何熬过以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

纤纤素指抹掉他眉上的冰,薄薄的指腹抚过他的鼻梁,温润的手心贴上他冰寒彻骨的脸膀,如珍似宝的将他的脸捧上,她低下头,轻轻的,轻轻的往他冰冷却依旧红润的唇上印下一吻。

一阵阵寒气侵入肌肤,一滴滴眼泪沾上他的脸膀,万年玄冰所制的水晶棺所渗出来的寒气,在瞬息之间将热泪凝成冰霜。

她怕他冷到,连忙用手抹去那些冰泪,一声呜咽,忍无可忍的溢了出来。

“不离……你好狠心!你太狠心了!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从此不闻不问你怎么能一吭不声的就此睡去,再不理我没了你,这三千里江山谁来一统没了你,我和孩子们谁来保护没了你,你让我如何活下去

“不离,十年了,你占据我十年的生命……你已经是我心里的太阳,没了太阳,我活着还有什么希望……

“不离,你好狠心……当初,我那么那么的想逃离你,你却拼命拼命的将我抓在手上不肯放,现在,我向你投降了,我爱你爱的无法自拔,你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是这样说离开就离开,说放下就放下,匆匆忙忙,就只陪了我这么一小段路,就撒手将我舍下……既然如此,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

冷静的指责,悲切的质问,一声声痛敲着在场每个人的心房。

金贤虎目含泪跪倒在地上,冷熠和燕北,两个硬铮铮的儿郎,皆在那里黯然悲伤。

人生最悲事,恩爱正浓时,伊人已断魂。

人生最憾事,大业正兴旺,君已西归往。

此情此景,见者落泪,闻者断肠。

玲珑跪在紫珞身边,掩面,无语泪流痛入骨。

她真的没有想到,想到景侃咬紧牙关不肯说的真相竟是如此的让人悲痛欲绝,而这一切,燕北居然全程参予在中间,将她瞒的严严实实。

看到紫珞如此伤心,她不由心头生恨,冲过去,摇着燕北咬牙恨问:

“燕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燕北睇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她与皇后感情深厚,皇后十分痛,她便可感受七分——这些日子,他违心的瞒着她,心头的煎熬无以复加,此刻,看到她失常的样子,心头便是如刀绞。

“玲珑,你冷静下来好吗如果连你都这么激动,还如何去劝皇后……”

他张开手臂将满面冷怒的女人死死抱住,低低而沉沉的在她耳边吼了一声。

玲珑浑身一震,咬住几乎要冲出来的痛哭声,狠狠的将男人推开,跌撞的回过身跪倒在紫珞身边。

燕北跟了过去,弯下高大的身形,重新单膝跪地,重重叩头:

“请娘娘节哀顺便,皇上已经不在,整个江山大业却还得有人整顿治理,娘娘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为了您肚子里这点皇室血脉,为了沧旃皇朝,还请您保重凤体,要不然,皇上于九泉之下必不得安宁……”

紫珞不语,痴痴的看着棺中的人,一双手抚着不离冰块似的脸颊,素白的手心早已被冰冷的寒气冻的通红,每根手指都已经冻僵。

冷熠看着心里着急的不得了,皇后的身子,是大病初愈,如何能经受得了这样的寒气侵骨。

他心思一转,从玉砖上爬起来,急急的奔到紫珞身边跪下,一边小心的观察着皇后,一边沉沉的言道:

“娘娘既然能顺着这景侃这要线,查到这里,凭着娘娘的心智,就该明白臣等为什么要苦苦瞒着这个消息。不错,皇上早在蓬莱岛的时候就已经去了……这两个月来,是安王殿下在朝中主持大局,臣等辅助安王殿下如此这般行事,绝非有意欺瞒,更不是想要谋朝篡位,一切全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也是皇上临终前的授意。请皇后明鉴。”

说着,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响头。

紫珞依旧置若未闻,只是不停的落泪。

心急如焚的冷熠连忙直起身子,凑地过头伸手入寒棺,将一直放在金晟枕边的一个精致玉匣拿起来,献到紫珞跟前:

“娘娘,这里放着的是皇上的遗墨……臣等奉皇上遗命,将这遗墨陪葬于水晶棺内。皇上说了,您若记不得一切,就让这些遗墨永远伴在他身边,如果不幸被您发现了他已殁,就把这些遗墨转交与您……娘娘,为了沧旃的天下,还请您节哀……这具万年寒棺,寒气煞人,您实在不宜多碰,会伤身啊……”

紫珞这才转回过了心神,怔怔的看着玉匣,伸手想要接过,不想手指已冻僵,没拿稳,玉匣一下掉落到地上,放在里面的手稿,跌了出来,置于最上面的几张沾满血渍的纸笺赫然跳进了她的视线,不偏不倚,令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么一行缭乱的字:

珞,天地可证,我到底爱你有多深!

她惊痛而急乱的将遗墨抓回到手上,倚在玲珑身上,吃力的,仔仔细细的从头读到尾。

那篇在他生命的尽头写下的遗书,字里行间透露着他的深爱,以及重重的遗憾,深深的无奈!

一些被封存的记忆,一点一滴,刻骨的被唤醒,前世的爱恨情仇,带着斑斓的色彩,和今世的所有悲伤离合衔接在了一起。

原来前世,他们果然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原来前世,他们也曾深爱,却因为种种误会而分开。

原来曾经的他,也这般的深情,甘愿为她而舍下天上的一切,只为与她修一世的情缘。

原来今生的自己,如此的瞻前顾后,全是因为曾经吃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伤,便不敢再相信真有天荒地老的爱情,便只想顾守着自己的心,独自静对圆月香。

视线再度模糊,她终于再度嚎啕大哭。

“不离……”

她哑着声音,痛哭的扑倒在水晶寒棺上。

前世,她绝望的死在他面前,今世,她再度尝到了什么是绝望。

错过了这一生,他们再无来世了!

依稀还记得,当她还是残魂碎魄的时候,曾听到有好些人到佛前相求,这其中就有身为天帝的他。

也就是说,她这一世是多活的,一旦死去,便魂魄将尽散,天间之间再无她的存在。

这一别,便是永生永世的绝别!

她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昊不离,酷酷的站在山头上,高声叫她:傻丫头,回家吃饭了;再也不会有金不离,笑的咬她耳朵,呵痒痒,坏坏戏耍:坏小子,胆敢在我身上骟风点火,就得付出一点代价;更不会有秦一诺帅气的摇着红酒,连哄带骗的拐她喝酒,只为了看她脸红发飙的俏模样……

不离,此一别,天上人间,我们再见永无期!

泪如泉涌,她紧紧抱住冰冷的他!

她的身子再如何火热,皆捂不暖那寒骨的死亡!

一连数天,紫珞将所有人赶出了木屋,她将自己关在墓室里面,不吃也不喝,没日没夜的守在寒棺旁,痴痴的念,呆呆的想,任谁也劝不开,任谁也拉不动。

五天以后的清晨,当玲珑端着药膳进去时,赫然发现她已昏死在寒棺里,怀里抱着冰冰冷的他。

玲珑惊的魂飞魄散,急忙叫来冷熠,两人一起施救,生起熊熊篝火,去暖透她冰凉如尸的身子,强灌热汤,以暖她被寒气所伤的肚肠。

半天后,紫珞悠悠醒来,极安静的吐出一句:“送我回秦宫!我要回家!”

秦宫是不离给她的家,她要在秦宫诞下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不离留下的江山,她还要用肩膀一力扛起,她不能在这里灰心颓丧。

金贤一直守着她。

看着这张和不离一模一样的脸孔,她招了招,让他过来。

“紫珞……”

他坐到床沿上,轻轻低唤,万千亏欠,难以尽言。

她咬着唇齿,怔怔看他半天,冻的快弯曲不得的手指,缓缓抚上那突然削瘦下来的脸膛,久久才吐出一句话:

“金贤,从此以后,你就是金不离,沧旃的帝王,直到有一天,天下大统,你有能力驾驭满朝的臣子时,我不介意你恢复安王之名,另立新朝。”

金贤滚动着喉结,绝然的摇头,许下不悔的承诺:

“紫珞,金贤已死,写入沧旃史册的开国君王只会是金不离!皇兄未完成的大业,金贤会拼尽所有去完成,九华的天下一定会一统!至于其他,金贤别无所求,只求你好好的活下去!”

这一刻,紫珞突然发现,爱不务正业的金贤终于长大,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担负起整个天下。

这一刻,她猛的省悟:原来统一九华的帝王依旧存在,只是那人已不再是真正的他。九华的历史会记下金不离的丰功伟绩,后世之人却没有人会知道安王金贤曾是这一朝真正的君王。

历史既然是这样,那她呢

据史料所记,九华的皇后,未满三十岁便香消玉殒——如今,过年在即,转眼,她将步入三十年华,难道金晟拼却一切的给她求药,死伤那么多人,连带把自己的性命也赔了进去,最后,她还是躲不开阎罗王催命的链锁吗

数日后,北归秦宫,紫珞暂居于后宫东阁。

金贤传下御令,今年将在东都过年,令朝中大臣聚集康城朝议国家大事。

之后每日早朝,紫珞坚持在金贤的搀扶下坐到帝位旁侧的凤椅上一起参政。

如此做,一是培养默契,提点金贤各种驭人之道,将她自金不离身上所学到的帝王术,悉数传于他,以便更好的实现国之大统,二是借此以平息旃凤旧臣的忧心顾忌。

转眼,临产之期便到,紫珞腹中胎儿却迟迟没有降临,依旧好吃好睡的待在皇后的肚子里,不肯出来。

紫珞不再早朝,转而搬出东阁,住进秦宫,安心待产。

十一月十八日,雪后初霁,阳光明媚。

南阁前,紫珞懒洋洋的坐在太阳底下享受着日光浴,神情安静的睇着碧蓝的天空,手不断的抚着肚子。

此刻,孩子正在肚子里伸着懒腰,顶着她心脏一阵阵难受。

回到康城后,她便把满心的悲伤藏在心里,人前欢笑,人后落泪,性子越来越安静,也越来越不想说话——金贤一旦顶了不离的位置,那不离的死就只能成为秘密。她懂不离临死前的安排,于是,所有的哀悼便只能深锁,依旧彩衣翠裙,依旧珠钗满鬓。

可那种丧侣的痛楚,却在无形中折损着她心神,日益消瘦下来的她,容颜憔悴的需用胭脂水粉来点缀妆容。

冰天雪地,园子里一片玉树琼枝,凌儿正和燕熙玩雪,身边还跟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孩童,有男有女,皆是一些孤儿。去年秋,她和不离出游时遇到了几个逃难的孩子,皆无父无母,有几个禀性很是聪颖,便收到宫里做了凌儿和燕熙的陪侍。

玲珑怀抱才几个月的女儿,微笑的逗弄着,脸上尽是柔软的神色,这令紫珞想起很多年前,玲珑甫生熙儿的情景。那个时候,她无比的厌恶熙儿,谁能想到若干年以后,还会为这个男人生养另一个小郡主。

世事就是这般的千变万化,就像没人会料想到不离会走的这般匆忙!

她在心头幽幽一叹,目光一移,瞄到金贤带着燕北和韩继往这里走进来,身后带跟着一个俊美的少年,个头挺高,玄青色的锦袍穿在身上,风度翩翩。

紫珞定睛一看,知道来的是谁,示意身边的秋儿扶自己起来,缓步走上前。

一个雪球如闪电般砸了过去,金贤随手一抓,拍开,笑着高叫了一声:

“凌儿……玩的这么疯,就不怕冷的吗”

金凌一身红衣雪裘,扎着两个小辫子,漂亮的就像雪里的一朵腊梅,听到叫,转头看到金贤,就张开双臂冲着金贤蹦过去,甜甜的叫了一声:“爹地,抱!”

金贤笑呵呵的弯腰,将娃娃抓起来,往空中抛了去,直惹的金凌兴奋的尖叫,娇嫩的声音刺穿长空。

紫珞停下了步子,看到此情此景,心头自又是另一番隐隐作痛——要是让凌儿知道她的父亲已经不在,她还能如此幸福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了!

她轻轻一叹——所幸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这样也好——这样她就可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娘娘,您怎么了怎么老叹息!”

秋儿轻轻的问。

自从秦山关回来,秋儿就觉得娘娘一直郁结于胸。

“没什么!只是孩子不肯出来,我肚子里堵的慌!”

自然是搪塞之辞。

秋儿识眼色,不再多嘴过问,默默的扶着皇后过去。

紫珞的目光落到了墨袍玉带的燕熙身上。

本来在玩雪仗的几个孩童簇拥着他跟了过来。

燕熙一直跟在金凌身侧,重回秦宫后,玲珑郑重其事的派给儿子一个任务:时时刻刻照看金凌,吃一起吃,睡一起睡,书一起读,字一起写,完全是要让燕熙做金凌二十四小时全程小保姆。

燕熙从来不会拒绝母亲的要求,只是他也有他的原则,不会一味的惯着凌儿,该训的时候就训,该硬的时候,一定硬心肠到底,所以,凌儿待他是又敬又爱又畏,又爱腻他!

便如不离所说:这是一双金童玉女,说有多登对便有多登对。

燕熙看着叫的欢快的金凌,红唇含笑,虽然只有八岁,却已经显露出小大人的模样,他拍掉身上被金凌击中的残雪,落落大方的上去先行君臣之礼,再行子嗣之礼。

燕北甚是疼惜的摸摸儿子的头,低低说了几句话,便往她们待的地方瞄过几眼,玲珑跟在紫珞身边,故意视而不见。

燕北很俊,如今的他不再戴狼形面具,脸上的丑陋刺青已经玲珑之手整掉,整个人酷酷而有型,和玲珑可堪是一双绝配。

可每次紫珞只要想到燕熙身边另有一个侧妻,头就发疼,这一对欢喜冤家的婚事,因为那个女人,至今迟迟未定。

“叩见娘娘!”

燕北几步过来,作揖请安。

“这里并非朝堂,靖北王不必多礼!”

一顿,心眼儿一动,瞟了一眼好奇张望着的小毛头,又道:“阿北,昨夜里,燕蓉发了一夜高烧,玲珑看护了一夜,偏生这丫头认人,没人可替了她。你来的正巧,快去抱抱孩子,让玲珑下去歇一下吧!”

燕北听着神情一紧,“是”了一声,忙凑过去低声问起玲珑,脸上全是关切之色,说话间伸手想从玲珑手上接过孩子。

玲珑瞟去几眼,到底没有在人前让他下不了台,还是把孩子托了过去。

燕北抱上孩子,便用额头去蹭女儿的额头,低声说:“烧退了,我来带她。你去睡一下。瞧瞧,脸色难看极了。”

玲珑哼一声,瞪眼,低咕着:“我天生就是一个丑八怪。你要是嫌我丑,回家去抱你的美娇娘……”

说着,就想把孩子要回来,燕北无奈一笑,摇摇头闪开。

这时,另一边,忽传来了金凌惊喜交加的尖叫:

“啊……娘亲娘亲,你快看你快看,是凤烈哥哥呢,凤烈哥哥真的来了……”

骑在金贤肩上的金凌,静下来时终于注意到了跟着金贤一起进来的少年。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一直在嘴里念叨的凤烈。

金凌五周岁的生辰转眼就在眼前,先前时,金贤问她要什么生日礼物,她想了想,说是想和凤烈哥哥玩。

金贤显然是记下了,这番还真的把人带了来。

曾经的旃凤少帝凤烈,如今已十四岁,个子已然拔高,容貌极俊,满身冷淡,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类似流川枫一样孤僻以及桀骜。

两年前,他还能放下身段,软下臭脾气和凌儿玩,现在呢,两年不见,身上的冷漠似乎越发的厉害了。

金凌挣脱金贤扑向凤烈时,凤烈冷冷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张开手臂将小人儿抱住。直到金凌没避没忌的往凤烈脸上亲下去后,他才柔软下漠然的脸线,低低道了一句:

“凌儿,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声音竟是那么苦涩,那么的苍桑,令紫珞不自觉的一呆。

金凌不解人世,小手勾着他的脖子,甜甜笑着:“记得记得,我当然记得,你是我的烈哥哥!”

凤烈冰冷的眼微一暖,浓眉勾出一朵弯弯笑弧,将金凌满满又小心翼翼的抱住,就像她是易碎的珍宝。

燕熙一直一直就站在边上,似笑非笑,看着金凌扑在别的男孩子身上咯咯咯的笑。

“紫珞,今天身子觉得如何”

金贤走近,关切的问。

在秦山关,紫珞受寒棺寒气所伤,发过一回烧,回来后一直在咳,痰中常常见血,这令金贤异常揪结,于是,每天与她见面时,他总会不厌其烦问她身子的状况。

“会好起来的……”

紫珞简单的答了一句,目光已从金凌身上转到了玲珑那里,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心下有了主意,忽朗声道:

“靖北王听旨!”

燕北和玲珑听着一愣,紫珞从不会没有预兆的下什么旨意的,他们一时以为听错,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燕北忙将手上的女儿交还给玲珑,撩袍冲紫珞下跪。

紫珞笑笑,无视玲珑的疑惑注视,对燕北道:

“阿北,我让天鉴司的司主寻了一个黄道吉日,腊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你和玲珑的婚事不能再这么拖了,今儿个你下去准备一下,过年前到秦宫把我们我镇国公主娶回去吧!”

燕北一直苦于无法娶到玲珑,今听得这从天而降的喜事,有点难以置信,一呆,遂而狂喜,忙叩头谢恩:

“是,臣谨遵皇后懿旨,一定以重礼风风光光的将玲珑娶回去!”

某个女子就傻了,抱着手上的奶娃娃,急着跑过来:“姐姐,你怎么可以不问我一下,就擅自作决定我……”

紫珞不听,微笑的打断道:

“玲珑,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不能再耽误你了,嫁过去吧!”

她拍拍她的香肩,一副事情就这么定了的模样,不再理会玲珑的辩说,她知道她想说什么,便抢先一步对燕北说:

“阿北,人,我可以把她交给你,不过,你家里的那些事……啧,我知道你一时也难办,但是,到底要如何处置,你心里最好好自为之。若是有朝一天,让我知道你负了玲珑,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听明白了吧!”

“听明白了,臣自会爱护玲珑一生一世!臣母亲那边,臣会尽快处理好的!”

燕北欢天喜地的许下承诺,叩了一个头后,眉飞色舞的冲着燕熙招手:“熙儿,过来,快来叩谢皇后!以后,我们一家四口终于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再不分开了!”

燕熙眼前一亮,欢喜之情不用言说,忙走过来,往地上叩下去。

“熙儿,且慢叩头,我这里还有话要说呢!”

紫珞扶住孩子说。

燕熙极懂事,知道她身子重,忙体贴的反过来扶她,仰起俊美的小脸,骨碌碌转着眼珠子,似在琢磨她要说什么。

紫珞没有马上答,而是笑着冲金凌招招手:“凌儿,先别缠着你凤烈哥哥,过这里来!”

凤烈这才带了金凌过来,很得体的行得一礼:“凤烈拜见皇后娘娘!”

紫珞点头应了一声,给以一个笑容:“烈儿,很久未见!又长高不少哦!现在可是大小伙子了!”

凤烈神色很拘谨,垂着头答了几句,紫珞命秋儿带凤烈去厅里坐坐,说是过会想和平安侯说会儿话,叙叙旧。

秋儿应命事着凤烈离去,金凌开心的本想随着凤烈一起走,却被紫珞一把拉住:

“凌儿,你且留下,娘亲有话要说!”

“娘亲,你想说什么”

金凌歪着小脑袋问。

紫珞笑笑,一手牵着金凌,一手挽着燕熙,越看越是喜欢。

“阿北,我可以将玲珑交托给你,但是燕熙,你得留他在宫里陪凌儿!”

燕北听着一呆,一时竟答应不下来——

不错,君熙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她女扮男装的那几年里,曾当了熙儿三年多的“父亲”,而燕熙也非常非常敬爱皇后,在得知“君墨问”是女子,并非是他生父之后,他依旧将她当作是自己的父亲,深深的爱着。可是,燕熙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加上他是如此的聪明,招人怜爱,燕北一直恨不得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嗯,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是,凌儿这孩子太过调皮,也只有熙儿既可以包容她,又会不顾她公主身份的训教她,时时提点她的得失。熙儿若回了燕府,就好像折了我一条臂膀……更重要的是,这是不离的意思!”

提到“不离”时,紫珞的声音微一颤,她不想有心之人听出异样,走了一步,笑的将身子靠到金贤身上,说:

“燕北,玲珑,这两孩子要好,我和不离都希望将来他们可以结成一段佳话:金氏一族愿与你们燕家永结百年之好……熙儿,你觉得呢!愿不愿意让凌儿做你的小媳妇”

末了,她问燕熙的意思。

这番话对于金凌来说,根本就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八岁的燕熙却已知道什么是百年之好,什么是小媳妇,神俊的小脸上一下泛起淡淡红潮。

一直不说话的韩继立即扶掌称好,笑着说:“好啊好啊,如此一来,就有人可以治我们这个小恶魔,这桩婚事,可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天作之合……熙儿快领旨谢恩呀!”

玲珑从来就把凌儿当女儿来疼的,听得这事,又惊又喜。

燕北呢,自是乐见其成,心里只是遗憾,如此一来,燕熙当真就不能再回燕府。

“熙儿,还不跪下谢恩!”

玲珑抱着燕蓉过去催儿子领旨。

燕熙抓了抓头皮,神情很复杂,磨磨蹭蹭好一会儿,跪下去时,却吐出了一句婉拒之辞:

“熙儿谢过姨厚爱,但是姨,婚姻大事,现下提议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众人错愕。

紫珞也是一楞,问:“熙儿,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是不是嫌弃凌儿太过淘气”

“不是!”

燕熙涨红着俊气的小脸,连忙摇头否认,抬头睇视满脸好奇的金凌,温声说:

“凌妹又聪明又乖巧,熙儿怎会心生嫌弃之心。只是如今熙儿与凌妹年纪皆尚小……姨不是说过吗男女之事需你情我愿,婚姻包办,很容易出现问题。熙儿愿意留在宫中常伴珞姨身侧,替珞姨分忧,与凌儿一起读天下文章,学礼学章法,至于将来的婚事,待将来再定比较妥当。”

这个孩子果然很有主见,把她说过的一些话全记到了心上。

紫珞轻轻一笑,赏许的点头,扶着腰肢,牵起君熙的小手,勾勾他的鼻子说:

“成!姨什么依你。熙儿,那姨现在就把凌儿交给你,待凌儿及笄以后,若没有意外,姨就让人备下丰厚的嫁妆,列队相迎熙儿过来将这个小淘气领回家!”

“是,熙儿谨遵姨娘吩咐!”

燕熙俊脸大红的勾住紫珞交过去的那只小手,将金凌拉到身边,偏生这个小冤家却在这个时候拍手哈哈大笑起来,眉开眼笑的直嚷:

“娘亲娘亲,您快看呀,熙哥哥脸红了。红的好好玩哦!就像猴子屁股。”

众人听得这稚嫩童言,一个个皆吃吃笑了出来。

燕熙没好气的去捏她的鼻子,无奈的瞪她。

这个小妞妞,完全不知道便在刚才的三言两语之间,她的母亲已经将她配了人家。

紫珞以为,燕熙和金凌会在皇宫里平平静静的长成,然后结成一双神仙眷侣。

她是如此憧憬的。

可她没有机会知道,她最最疼爱的熙儿会在不久之后会经历了那样的磨难,一夕之间,从云端坠入地狱,从此和他一心守护的小丫头彻底离散,时间长达十年。

凤烈并没有走远,将他们的欢声笑语一并听了进去。

广袖之下,他将手指捏得格格作响。

冷俊的脸上再没有笑容,只有一片寒如冰霜的漠然。

自从两国合并,紫珞只见过凤烈一回。

那回见面,凤烈曾愤怒的斥骂过她,凭着孩子特有的冲动,骂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姬,夺了旃凤的权位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整个旃凤国拱手与人,义正严辞的诅咒她将不得好死。

不离曾想将这个前朝的余孽斩草除根,而凤烈的确也是怀了这样一种必死的想法故意冲撞的。

紫珞不许,而是封了他一个平安侯的爵位,给他一处侯府,由他好好的活着。

她要让他亲眼看到,她的做法并非祸国殃民,实现一统,那是民心所向。

这次再见凤烈,她觉得这孩子沉稳了很多。

她不曾料到的是,这次见面,竟酿成了一桩悲天恨地的大祸!

一连几日,凤烈留在秦宫陪金凌,园子里,常常看到他们腻在一起的情形——冷淡的凤烈,也只有在金凌面前才会露出丝丝温和的笑容。

金凌有了新玩伴,一时就把燕熙丢到了脑后。

对此,燕熙只淡淡一笑,乐得清闲的躲到一边啃自己的兵书,终日绕在紫珞身边求教。

有趣的事,每番金凌玩累,就会跑回来找燕熙,皮皮的赖到他怀里找个舒服的位置,呼呼睡去,才不管燕熙是不是在忙。

紫珞喜欢看到他们相亲相爱的光景,却不爱看到凤烈站在他们身后落寞阴沉的模样。

这孩子看燕熙的神色,就好像自己最最珍爱的玩具被人夺走了一般,带着隐约不可名状的仇视。

凤烈不能长留秦宫。

待凌儿生日过后,紫珞决定立刻把人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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