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姑姑随后又带着明珠她们去了冷宫。还未到宫门口,就感到森森的凉意,是那种渗到骨子里的冷。冷宫里关着的都是犯错的娘娘,虽不用干诸般活计,但得到的惩罚并不轻松,那是一种与世隔绝的孤单。她们曾经侍奉君主两侧,笑靥如,得君宠爱,而现在,每日只有四堵墙壁相伴,她们面容枯槁,像冷宫的墙壁一样,一点点颓废黯淡下去。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忽然抓住贞安的衣角:“告诉皇上,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孩子不是我杀死的,我冤枉啊,我冤枉。”
明珠赶紧上前将那个疯女人拉开,打掉她伸过来的手。
安安面色惨白,明珠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的身体抖的像风中的树叶。
这里,为什么和当初想的那么不一样,只是无法再回头了。
兰芳姑姑齿间迸出的语气依然清凌如碎冰:“这宫里每年都要消失一批人,或者是嘴漏风,或者活不细致,他们的错误你们都要引以为戒。人唯有理解死亡,才会对生活有所了解。宫里,不只有富贵繁华,如果你们谁坏了规矩,那很快就会领教到残酷的一面。”
回来的路上,没有人再说话,姑娘们入选的喜悦,进宫的喜悦,一点一点被冲淡,不再像开始那样雀跃。
这个世界到处都有残酷这两个字存在,稍不留神,你就会被它割上一刀,冰冷的刀口,让人不寒而栗。
接下来的宫廷礼仪培训依然残酷而严峻。培训不合格的宫女会被当场遣回,就像秀才进考场落榜一样,名落孙山。明珠想起在街头靠卖字为生的文楷,她可不要再次流落街头,秀才还可以写字,她在街头能做什么,不要啊,要是遣送回桃院,于妈知道我丢她的脸一定会打死我的,还是猛憋一口气力争皇家礼仪技能训练达标才是。
天还蒙蒙黑时,院子里传来鸡叫的声音。这是专为叫宫女起床养的报时鸡,身为宫女,要做到起的比鸡早,因为她们必须要赶在服侍主子起床之前,先把自己拾掇利索。
姑娘们穿好衣服,睡眼惺忪地站到大厅里,在兰芳姑姑的指令下,两人一组,结对训练,从梳洗开始。
洗脸水的温度要适宜,毛巾要折叠好拭面。
姑姑挨个摸她们倒的洗脸水,看她们递上来毛巾的折叠形状。
虽是小事,却不容忽视,宫里的主子,脾气特别好时会打赏,脾性差时就惨了,有一位主子就因为洗脸水温度热了些,一盆水都掀翻倾倒在宫女身上,大冬天的,那个宫女就穿着湿透的衣服在廊下跪了一天,第二天早上,衣服都结了冰碴。不容许任何犯错的机会,只能一次做好,这就是皇宫的规矩。
其实晨起最难的莫过于梳妆。女人的美丽五分自然美,五分装扮美。这美又以头部为重,贴身侍女最重要的一项活就是给主子梳头。梳头有梳头的讲究。好的发型会增三分颜色。姑姑道:“你们的心中要有美,眼中能见到美,手底下才能做出美好的东西,而且你们认为的美要和主子们心中认为的美最好一致。”
满族女人梳的头有很多种,软翅头、两把头、一字头、大拉翅、燕子头等等,最常见的是小两把头,将头发平分左右梳成两个抓髻,戴上钿子后十分稳固。
姑娘们互相对镜练习梳头。贞安给明珠扎的发髻一丝不乱,发型既标致又圆满,明珠左摇右晃了一下,果然巧手。轮到明珠给贞安梳头时,着实费了一番劲,要知她平时梳头只是把头发绑一绑束一束,一向不讲究,只见她的手指绾起发髻时,就有头发从手指间漏出一绺,笨拙的将头发向上盘绕圈绕,绕来绕去梳成一个大鼓包,姑姑走来,皱着眉头用手一碰便松散开来:”明珠,你在做什么,如果连头都梳不好,你离掉脑袋也不远了!“明珠只好重新梳起。
姑姑一组一组检看过查着,忽然站到一组姑娘旁边,问道:“你们这组的发型,为什么两个人都不合格,梳的这样凌乱”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指责着:“姑姑,是她故意给我梳偏了发髻。”
“姑姑,她给我扎的发髻好紧,掉了好些头发。”
姑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够了,你们这一组,淘汰!”
那两人哭哭啼啼的下去收拾包裹离开,姑姑语重心长地对剩下的人道:“我最讨厌心存芥蒂的人,今儿吵一嘴明打一架,这样的人不如趁早出去。”
安安趁乱忙伸手悄悄为自己绾好两把头发髻,帮明珠过了检查关。可是过的了今天过得了明天么,明珠沮丧不已,安安安慰明珠道:“没关系,熟能生巧,一会儿回去,你就拿我头开练就行,每天都给你练,不信你梳不好。”
明珠很是欣慰,还好有安安在,有个姐妹真好,在平淡的生活里也能滋生出一丝甜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