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满城银装素裹,大红宫墙琉璃砖瓦仿佛一夜之间都披上了狐毛大氅。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
御书房外,宋俭正在宫院里到处溜达着巡逻,本来按照排班他应该在书房内值守的,不过宋俭很积极主动的接过了这个在外巡逻的艰巨任务。
他巡一圈就摸一把雪,巡一圈就摸一把雪,两只手冻得红红的。
宫德福见状忍不住笑道:“宋大人当心冻着,老奴让小五子给您去抱个汤婆子来。”
宋俭忙着玩雪,头也不抬的挥手:“不用不用。”
“噢!对!小五子有空的话就帮我找根胡萝卜吧!”
小五子应了句:“好嘞宋大人!”
宋俭说完又开始撅着屁股在地上滚雪球。
此时的御书房内,几位肱骨大臣刚被赐了座,正在和帝王商议国事。
今日进宫的大臣并不多,因为宫外道路雪厚难行,帝王下旨休朝两日,一切礼节都免,无事不必进宫。
汤涞吸着冻出来的鼻涕,拿着册子说了下官员年底考课的事情,他主管吏部,每年都免不了这一遭。
官员队伍里有合格的自然就有不合格的,名册上着重圈出来几个显眼的酒囊饭袋,朱笔在名字下方标记着大大的叉。
萧应怀看罢:“过些时日让这几个人来朕这里述职。”
汤涞又吸了吸鼻涕:“fu溜……”
“臣遵旨。”
萧应怀最后又看了几眼名册便随手丢开了。
朝中多的是无功无过的官员,自然不能挨个杀过去,尤其是现在的大燕。
秦孝源案本就是釜底抽薪,这法子固然正中要害,却也结结实实伤了大燕的元气,如今朝中急需用人,像名册上这些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吓唬几句也便过了。
于是他又问起徐羡秋闱与来年春闱之事。
徐羡拱了拱手便开始说。
萧应怀登基之前大燕官场混乱了好些年,秦孝源一党独大,将吏治搅得犹如粪坑,堵死了许多寒门士子的科举之路。
文人一身清白骨,许多人寒了心后便再不入仕,如何将天下英才揽入彀中成了大燕一筹莫展的难题。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已近午时,几位大臣纷纷行礼告退。
宋俭刚给雪人安上眼睛鼻子——两颗煤球和一根胡萝卜。
他手里拿着树杈子站了起来。
汤涞徐羡和其他几位官员刚好走到这里,宋俭乖乖打招呼:“几位大人下班啦。”
汤涞点头,顺道关心:“天儿冷,宋大人当心受寒。”
宋俭插好树杈子,给汤涞展示了一下自己怀里揣的汤婆子:“不冷,德芙公公给的。”
汤涞似有些诧异如此恩宠,一转头看到徐羡一副了然神色,心里模模糊糊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离开时他说道:“宋大人留步吧,快些回陛下身边伺候着才是。”
宋俭抱拳:“各位大人路上小心。”
再次安静下来后宋俭往回走,还没走两步,御书房内的男人就系着披风走了出来。
宫德福跟在后面:“陛下,陛下呦,您要去哪呀。”
萧应怀:“别跟着朕,做你的事。”
宫德福一个急刹。
宋俭小跑着迎过来:“嘿嘿”
萧应怀瞥他一眼:“傻笑什么”
宋俭献宝似的指着墙角的雪人:“看啊陛下!”
萧应怀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嗓音淡淡:“值守值出个雪人来”
宋俭:“不是值出来的!是属下自己堆的!堆的!纯手工!”
萧应怀见过狡辩的,没见过自曝的。
“擅离职守,回天察司领三十道鞭子。”
宋俭:“……”
好无力。
萧应怀迈步走着,随口道:“宋大人看起来对朕的旨意很不服气。”
宋俭哪敢,低着头说:“属下没有。”
还没有,脸都垮到肚子上了。
萧应怀盯着少年毛绒绒的头顶。
“……就算雪人是堆出来送给陛下的也要领鞭子吗”
毛绒绒的头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道声音。
萧应怀:“”
宋俭小声嘀咕着求饶,准确来说也称不上是求饶,只是几句咕哝哝的话:“陛下,属下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饶了属下吧,求求您了。”
萧应怀一向知道眼前人认错是极快的,不是跪下大喊冤枉就是抱着他的腿哭,现在这样……
哪像是求饶,分明是有恃无恐。
萧应怀看破不戳破。
“天察司的规矩一视同仁,怎的宋大人就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
宋俭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明白萧硬槐发什么癫。
细想了一大圈才得出结论,肯定是刚才在御书房上班上得不高兴,所以才拿他这个无辜路人开涮!
宋俭是个能屈能屈的人,当然不会和领导计较。
他探着头对手指:“属下没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属下只是觉得陛下是胸怀天下的明君,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属下计较呢。”
萧应怀:“……”
宋俭飞快的眨着眼睛。
“陛下”
“陛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