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渺这日和许多人道了别,躺在床榻上的时候才想起,她忙活了这一整日,但是,好像还没有和裴则说过自己要离开的事情。
但是祁云渺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裴则说这回事情。
她初到相府的时候,他便不怎么喜欢她,如今她要走了,裴则会高兴吗还是也会为她难过一点点
应当是会难过的吧祁云渺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很讨人厌的孩子,新年时,裴则都为她准备了压祟钱,应当也没有多讨厌她了的。
接下来的几日,祁云渺不用再去宋家上学,她便每日都在家里,等着裴则回来,好同他正式地说个再见。
可是她等啊等,等啊等,接下来的几日,裴则却不再同从前一般,日日都回家里来。
终于,祁云渺等了足足四日,也不见裴则回家的踪影,她便想,等明日起身,她干脆去一趟国子监,去找裴则。
好歹兄妹一场,祁云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总不好走之前,一个字也不曾通知过他。
这日清晨,天蒙蒙亮,祁云渺便打算起身,用过早膳后,好出发去往国子监。
她看见沈若竹坐在她的床前,她习以为常地喊道:“阿娘”
“嗯。”沈若竹轻抚着祁云渺的发丝,看了眼外头尚未彻底明亮的天光,道,“再睡会儿吧,今日外头不太平,咱们不要出门去。”
“不太平”
祁云渺双眼迷迷瞪瞪的,半趴在被子里,不知道,不太平指的是什么。
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叫她连出门都不行了吗
“可是我今日想去国子监找阿兄。”祁云渺道。
“乖,等事情过去了再出门,今日不好出门,你阿兄估计也在国子监里回不来,你别添乱。”
祁云渺原本就是刚睡醒,脑袋迷迷糊糊的,经自家阿娘这么一说,她便觉得自己彻底糊涂了。
不太平,到底如何算是不太平
总不能是外头突然闹起了饥荒,抑或是有什么人突然发起了兵变,京城开始有仗要打。
沈若竹不叫她出门,也不告诉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祁云渺便只能缩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复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等她再度转醒时,见到相府之内,不论老弱妇孺,人人手中都握了一样兵器,祁云渺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原来是真的。
承萍三十一年,仲春,因为被发现私囤兵器的怀王领精锐数千,直接发动兵变,军队逼近皇城。
宰相裴荀带着人,自从兵变发生之后,便赶去了皇宫。
临走前,他留了一批护卫守在相府,要府内的人死死护住沈若竹同祁云渺母女,无论说什么都不许出门。
这场动乱一共持续了三天三夜。
这三日间,京城血流成河,大臣、百姓,死伤无数。
最终,是陵阳侯越群山的到来,才叫这场动乱,彻底结束。
怀王在兵变中被杀,皇宫的血,整整擦洗了一天才结束。
怀王死了。
就这么死了。
祁云渺这三日间,在相府一步也不曾出去,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同阿娘坐在一起。
她感觉到阿娘死死地抱住了她,咬牙趴在她的肩膀上,终于泣不成声。
怀王死了。
她和娘亲的噩梦,也终于可以彻底结束了。
—
祁云渺和沈若竹彻底离开京城的时间,是这一年的八月。
因为兵变中宰相的腿受了伤,需要在家中静养数月。
是以,即便是她们已经报了仇,但还是不能很快离开京城。
沈若竹为了照顾裴荀的腿,又带着祁云渺,在京城中待了大半年。
连带着祁云渺,明明都已经和宋青语道过别了,但是最后,还是回到了宋家的学堂,又上了半年的学。
待到差不多半年后,宰相的腿终于好得差不多了,祁云渺这才总算和阿娘收拾好东西,一道离开了相府。
祁云渺不知道,在阿娘打算离开的这些日子里,宰相有没有想过要挽留。
只是在她和阿娘离开的这一日,裴荀并没有露面,前来送她们的只有府上的几位嬷嬷连带她的书童绿蜡,还有……裴则。
又到上京城的金秋时节。
祁云渺记得,自己去岁初到相府时,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