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了人,并让一个大活人在手中缓慢的死去,体验他从最初的挣扎到最后的无力回天,从血气方刚的大活人虚弱成气息奄奄的半死人,这是箫飒首次全程痴迷地感受他自身挟有的扭曲心理。
回想起来,他竟不再认识、熟悉自己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能将人像蝼蚁一般捏死,了结人的时候还可以装作无所谓,眼神的炽热和坚毅、他身上每处的改变都让他莫名其妙的哀伤。
他越是想从思考中脱离苦海,骇浪越想把他裹入更深的海域,他像个无法靠岸的旱鸭子,泡在暴涨的海水中,迟迟等不来海水的干涸,他不会游戈只能坐以待毙,在搁浅之前,他必须被齁人的海水溺死。
脚下的海盗统领,七窍流血,面色绛紫,浑身以一种诡异挤了的姿势蜷缩着,箫飒握了握他的手掌,没有接受何种玷污,他却像能嗅到腥甜的血腥味,似乎看到了他体内肺腑的腐烂,他的心像浸泡在盐水中,不断有血沫从深处渗透出来。
几乎快要昏倒,他赶紧挪开视线,不敢朝他尸体的方向多瞅一眼,他害怕突然有双枯白的手抓紧他的腿连带把他一起拖入黑暗的、封闭的、孤寂的阴曹地府。
你是什么人?敞开的门外,一个疾呼的声音擂鼓般传来,门外一个路过海盗大惊小怪,大张旗鼓的叫出来,是为了发泄他陡然莫须有的扑面而来的惧怕和憎恨,大部分人看见突发的意外都是这样不理智的反应,认为撕心裂肺的叫声能掩耳盗铃吓走坏人。
箫飒听到人声的第一感受,无异于被冰冷的利爪抓住了头皮,麻痹从脊背细枝末节的传到身体各处,每个细胞都迟钝着,以至于面对突发状况他的应对措施不是很及时,凌乱而匆忙的脚步声纷至沓来。
一下子门口聚集了十几个搬着箱子的海盗,他好像是被当街示众的重犯,忍受着难以启齿的可悲面色和遭受千夫指的骂名,这些眼神让他非常不自在,他们就像暗夜中盛开的花,完全没有意义的绽放着。
他不知道自己是魔怔了还是怎么,当下就因极度的不舒服而起了杀心,杀死海盗统领的时候,他就认识到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行,不能靠做任何好事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低头看了眼死状极惨的人,是神仙下凡也就不活的死人,回头看了看堵在门口的人,他们像道厚实的铁墙,堵在他的逃生口,这堵黑幕般的墙上还闪着十几双幽幽的责问的鬼眼。
箫飒陷在两难的境地中,他忘记自己是来杀人的还是干什么的,他捡起短刀猛烈地撞向人墙,将坚如磐石的城墙撞得粉碎,他手在人群中来往自然,犹如一条灵活的蛇在移动,手起刀落三两下就把聚集的人放倒,地上汇聚成一个黑色的大血泊。
懵懵懂懂地走过过道,甲板上不少人还在连夜忙活,从其他船上盗窃卸下来的货品全都运往甲板,再分批运往海盗船内的大型仓库,若不是暴雨将匆忙的时间打散,人将误以为时光慵懒岁月恬淡。
几盏防雨的灯依稀挂在甲板上的吊环,闪电中干活,他慌乱而畏怯地看见大家的脸上都没有多少的困倦,相反的是美滋滋的昌盛,像夏日里的繁茂的树叶,将他们的脸爬山虎似的绸缪着,不透出一点缝隙。
站着看他们忙来忙去多久他也忘了,等他眼前重新由虚胧变得光亮,身体周边已经围了最少三层的海盗小兵,他们撸起袖子似乎决定将他俘虏。
夜色浓得化不开,雨水宛如从天而降的硫酸,砸在身体上被腐蚀的尖锐的疼经久不散,将甲板上裸露在流动的硫酸中的人与物浇得千疮百孔,体内的忧伤便漏洞百出,从洞孔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想方设法把大千世界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