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烟的时候注意……速度不要太快,也不要加得太满——烟是很轻的东西,加快了,最细的那一部分烟容易被吹散晃飞;加满了,过量的烟煤在抖动时也容易逸出去造成浪费。”
“抖筛子时的幅度也不要太大,程姑娘,您的手可以放轻一些——当然,若遇到抖不动的烟煤,我们也可以单手持筛,一手轻轻拍打筛子边缘……”
胖墨工的声线不高不低,教导着小姑娘用筛子的语气也是不急不缓。
程映雪起初不大能掌控得好拍筛子的力道,莫一会轻得浑筛不下多少油烟,莫一会重得教那黑烟扑了一脸。
但有先前在隔壁烟房扫烟的经验,她这会上手的速度显然比昨日快了不知凡几。
筛到最后,胖墨工都禁不住连连称赞她的确颇有学制墨的天赋——倒让小姑娘听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了起来。
“嗐……我这哪算有什么天赋,真要说天赋,那还是得看小虞道长,”程映雪赧笑着伸手抓抓脑袋,一面转头瞅了眼身边抓过绢筛就立时上手了的小道士,“他这才叫真正的‘有制墨的天赋’呢!”
“——胖先生,我这就纯属是早年在家被我娘按着学女红时,硬多磨出来了几分耐性。”
——不然,她多半也得跟她师父那般,全然没耐心做这等瞧着多少有些麻麻烦烦的东西。
“虞道长的确生了双巧手。”胖墨工颔首以示认同,转而对着小姑娘慈眉善目地扬起个笑脸,“但程姑娘,您也不必太过谦虚。”
“筛烟的工序本身不难,其精髓却恰在一个‘静’字——心不够静的人,做起这活计难免要揣上满腹的火气,您能这么快便上手并掌握其间要领,原也是着实不易了。”
“好啦,姑娘,筛烟您已经了解完了,接下来咱们洗洗手,让小人带您去他们镕胶用药的地方看看罢!”胖墨工笑眯眯弯起眼睛,作势便欲请着几人往坊中的井边走。
程映雪闻此眨着眼睛歪了歪脑壳:“诶?胖先生,除了筛烟之外,您平常还得兼顾着镕胶用药吗?”
“偶尔。”胖墨工抿着嘴说了个轻描淡写,“毕竟我们筛烟的压力要小些嘛——他们烧烟处的烟烧不完,我们这也没得烟煤可筛,有时闲来无事,便会先去后头帮帮忙了。”
“这样,”小姑娘抚掌恍然,“也是,烧烟那事急不来,咱们是没事可以去后面转转。”
“那胖先生,等下也要麻烦您了。”
“无妨,只要姑娘您不嫌我话多就好。”胖墨工随口打趣,话毕率先在前头引了路。
几人拐出筛烟的小屋去到院子里洗了把手和脸——苏长泠实在看不下去小姑娘那身被烟煤染花了的衣裳,顺带还给她掐诀净了遍身——而后方才转去他们镕胶用药的地方。
与烧烟筛烟时需要的那种四壁不透风的小密室不同,镕胶用药的操作场地,显然是要比烟房那边开阔多了。
四人赶到地方时,刚巧赶上晌午休息够了的墨工们预备着上工。
半露天的炉灶里烧着的两大锅胶液顿时吸引了程映雪的注意,小姑娘像个误入了花丛的蝴蝶似的,四处叽喳惊叹着来回转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