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压着身体剧烈咳嗽起来。
伯劳心下一惊,连忙上前,本以为是普通咳嗽,没想到竟到了要服护心药的地步!
“殿下!”
祁元祚压着身体,有气无力道:
“退下……”
伯劳跪着去探小太子的脸色,捧着一盏水,担忧之心真真切切
“殿下,您声音都咳哑了,奴才倒了水,您润润嗓子。”
说着便端着水盛到小太子唇边,祁元祚抬手打翻了盏,温水直接泼溅在伯劳胸前
“孤说,退下!”
冷戾的眼睛重击伯劳的心脏。
伯劳呼吸一滞,不敢再劝。
放低姿态,跪膝后退,带着屋子里的下人一起退去。
太子殿下情绪稳定,成年累月的不会动怒,若是盛怒定是被人触了逆鳞。
殿下议事回来后便阖眸假寐,不知怎么就动了怒引动心疾,伯劳前思后想,难不成是因为匈奴?
匈奴低贱卑鄙,一而再再而三违背约定,得寸进尺。
伯劳站在门外,手底下的小太监用帕子为他吸着身上的水湿,心中的杀意从各个孔窍透出来,一股暴戾的躁动,令他总想害几个人发泄发泄。
底下的小太监不明缘由,上赶着巴结他:
“伯公,您可有烫着,殿下平日待您极好,等殿下气消了,您定还是殿下眼中最亲的人儿呢。”
伯劳觑了他一眼,平静的推开他,从怀里拿出湿透的巾帕,放在鼻下。
太子殿下最喜欢的绿茶名为庐山云雾,以香凛持久着称,殿下最喜欢的茶盏,是白玉碎金莲花盏,正是他托水的这一盏。
这盏水全喂了他的衣服,连怀里的巾帕也吸饱了水,细细闻来,有股淡淡的茶香。
最亲的人儿……
伯劳微微勾唇,他笑起来无辜又亲和,任谁看了都会放下心防。
但这些人里,唯独不会有太子殿下。
若谁将他当作最亲的人,伯劳还不稀罕呢。
只有殿下,明知他的危险,仍然敢用他,不提防不是相信,而是有任他翻江倒海也逃不出手心的魄力和自信。
何等的从容,怎不令人心折。
伯劳心甘情愿为太子殿下蜷缩求全,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是个善人了。
匈奴。
伯劳心里正算计着,褚映宫的守卫就来报
“伯公公,殿下可在?匈奴三王子来访。”
伯劳挑眉:“让他等着。”
房间里,祁元祚阴沉着脸,他借姜良的眼睛看到院子里的人被官兵带走。
后续如何,还要跟进。
二十八间房间,里面的情景很是凄惨,若以个人角度呈一时英雄,他应该杀了主谋,杀光院子中的下人,为被折辱的孩子报仇。
或者将他们救出来,或者点一把火,让死去的灵魂安息让他们的肉体保留最后的尊严,将罪恶就此埋葬。
祁元祚是利益最大化主义。
他想看看官府作为。
祁元祚有点痛恨自己过目不忘,宋意所作所为比之太后的密道也不差了。
88与宿主共感,祁元祚看到的,就是它能看到的。
但是88在看到第一间房的时候就啊啊大叫着捂了眼睛。
抱住自己瑟瑟发抖去了。
别说安慰宿主,它自己还需要宿主的开导呢。
祁元祚没功夫开导它
“88,自己放个猫猫兔兔奇侠传,孤还有事要忙。”
匈奴三王子,他来访目的为何?
祁元祚推开窗,朝外吩咐
“让三王子进来。”
他自己坐于屏风后,习惯成自然的琴音从指尖流出。
三兰被伯劳请进去,捧着茶,静静听完了齐太子的琴声,啪啪鼓掌。
三兰侃侃而谈,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此曲甚妙,可惜太子殿下弹的只有形却无灵魂。”
“一首欢快的曲子,殿下弹的却显沉重。”
三兰谦虚道:“这只是小王的感受,不知是否正确,若有不当之处,望太子见谅。”
进退有度,分寸拿捏。
祁元祚从屏风后走出来,揣着手落座:
“三王子来访,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三兰心道,齐人总说大皇子祁承友桀骜,齐太子这副样子,可比祁承友桀骜多了。
“小王敬佩太子射虎之勇,不知是否有幸与太子一起用膳?”
祁元祚散漫的情绪一敛,抬眸仔细瞧了瞧三兰,看向门外,太阳当空,饭点儿了。
他习惯性的盘了盘血玉串,倏地一笑
“荣幸之至。”
席间,三兰一直热心询问
“太子殿下喜欢看什么书?”
“太子殿下熏香?小王闻着褚映宫遍地生香呢。”
“太子殿下喜欢哪道美食?小王也尝尝。”
祁元祚本不熏香,只是行宫建在秋北猎园,熏香以驱赶鼠蛇虫蚁。
只是今日的香闻着有些不对。
祁元祚不着痕迹的看了眼伯劳。
伯劳殷勤的为太子布菜。
“殿下,莲子虾仁性寒,您用些鸽子汤暖暖胃。”
三兰哦了一声:“小王也尝尝鸽子汤。”
祁元祚在桌子上看到了兔子肉。
伯劳为他夹了些
“殿下,这是厨房在猎园猎的,肉质细腻,您尝尝。”
三兰:“小王也尝尝。”
“殿下,南瓜煲银耳味道也不错,您尝尝。”
三兰:“是吗?小王也尝尝。”
伯劳笑眯眯的为三兰夹了一筷子芹菜
“三王子,这芹菜也嫩的很呢,您在草原可没有这口福,您尝尝?”
祁元祚眼皮子跳了跳,玩儿食物相克?
伯劳胆儿肥了?
祁元祚也夹了一筷子芹菜,只一入口,祁元祚凉凉的的瞥了眼伯劳。
这哪是什么芹菜,这是茴香菜的杆儿。
水芹菜长的细小炒完与茴香菜的杆儿很是相似,只是不过味道不同。
匈奴人长年吃肉,食素也只能吃比较容易储存的萝卜、白菜,再就是常见的马齿苋、山药、茭白、黑木耳、菌菇……
水芹菜在边疆几乎没有。
三兰不认识茴香杆儿与水芹菜并不惊讶。
祁元祚只思忖片刻,没有揭穿伯劳的谎言。
水芹菜与兔肉合吃会造成腹泻,若是茴香杆儿便没事了。
一顿饭过去。
饭后会上一杯清口花茶。
祁元祚花茶是桂花,三兰的是月季花。
一盏茶结束,三兰便告辞了。
伯劳前脚送走三兰,后脚便老老实实的跪去认错了。
伯劳十分懂事的抱着自己的罪证——香炉,请罪。
“奴才有罪!请殿下责罚!”
祁元祚:“……”
他很想扇他两巴掌,与三兰一样,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三兰莫名其妙过来就为了吃他一顿饭?
他是狗急跳墙,想借着这顿饭倒打一耙,给自己找一个输的理由呢!
吃坏了肚子,身体不济,不小心输了,都怪大齐太子奸诈狡猾,祁元祚都为他想好说辞了。
伯劳呢?
不用想也知道,香炉里有样东西与月季花冲了,会造成什么影响,祁元祚不知道,他只知道伯劳今日找死,忒不会看脸色,给他上眼药来了。
烦,宋意、三兰、伯劳,今天小太子被烦的透透的。
祁元祚冷漠无情道:
“狩猎结束,自己去领十鞭。”
“明日匈奴问罪,要死要活都自己受着,孤不会管你。”
伯劳:“谢殿下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