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了父亲恩惠,在祖宅为父亲守墓就好,为何要寻了我来?”荀翊语气多了锋利。
“老奴来日无多,能为大老爷守墓自是好的。但大老爷如今只有五爷一个男嗣,老奴想,若大老爷天上有知,必然希望后继有人,希望五爷一切顺遂。老奴虽无大本事,但总有护主的忠心。大老爷在时,老奴未能日日守护在侧,如今只能追悔莫及。若有生之年,能护了五爷,有一日老奴死了,也能到天上向大老爷交代一二。”老杨语声诚挚,躬身朝荀翊深深施礼。
“既当日父亲于你有大恩,这些年你就不曾想过为父亲做些什么么?为何一定要待到父亲去了再追悔?”荀翊神情肃穆而凌厉,语气实在算不得好。
“老奴在河道庄为大老爷守着他最看重的东西,何尝不是报恩呢!”老爷抬起松弛的眼睑,眸光骤厉。
“父亲最看重的东西?”荀翊重复着他的话,握着茶盏的手收紧。
“大老爷的第一笔财物就藏到河道庄,然后才陆续有了其他。”老杨复又垂了眸,似乎只在说着天气般随意。
“你似乎知道不少!”荀翊身形骤起,一把匕首已直直刺向老杨胸部。
老杨纹丝未动,不知是惊得忘了反应,还是真的躲闪不及,亦或笃定会毫发无损。
匕首在划破他衣襟的瞬间收住,未伤半寸肌肤。
“五爷功夫高出大老爷不知多少!”老杨语气里添了欣慰,也添了怅惘。
荀翊微皱了眉,缓缓收回匕首。老杨太镇定,这怎会是个普通老仆?
“你如何知道父亲财物?”荀翊又坐回椅子,语气郑重地问。
“老奴本不知,但大老爷从入仕就在都水监当差,随着官职升迁,每年巡查河道几乎成了定例。老奴因受过大老爷恩惠,自然更关注些。最初大老爷会寻机会到河道庄,后来陆续自己买了几处庄子。老奴见过大老爷带人往河道庄里运东西,大致猜得出是什么。”大概是话多了些,老杨说话比刚开始流利。
“父亲运东西进庄不会避人么?你如何看到?”荀翊转动手中匕首,语气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老奴不习惯喝庄子里的井水,只喝溪水。”老杨微摇了头。“大老爷让人往井里投药,对老奴是无用的。”
荀翊微吸了口气。大老爷自以为尽在掌控,不想百密一疏。他投药迷晕庄里的人,大摇大摆往庄子放贪墨的财物,居然没注意到暗地里,一直有个老杨看着他进进出出,来回折腾不止。
“既你知父亲在做什么,可想过这事儿该或不该?”荀翊无法明白发问,他总不能直接问,你不觉得大老爷这事儿做得过分么?大老爷毕竟是父亲,子不言父过,他只能隐晦询问。
“世上的事儿,哪里有该或不该!于五爷不该的事儿,于他人自有千该万该的理由。大老爷如何想,老奴不知,但于老奴而言,大老爷在意的,老奴帮着守护就好,这就是老奴该做的事儿!“老杨絮絮叨叨,但语气里对大老爷的维护再明显不过。
荀翊没有接话,也没有再继续问。若老杨的话是真的,他无法置喙一个老奴的忠心;若老杨的话是假的,他目前也无从查证。
赵荑看着荀翊详尽异常的信,心里也只一个与荀翊同样的念头:这老杨所说,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