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是金屋藏娇,这不已经开始了?”
“王哥太猛了,这都干出动物的叫声了!”
包厢的隔音效果确实好,包厢内,王金贵和孙露红用力捂住耳朵,对抗着从孙必振口中传出的恐怖尖啸。
羊头人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用左手轻轻合拢了孙必振的嘴,尖啸声当即消失了,但作为代价,这些外溢的恐怖叫声全都传进了李世界的脑海,由他独自承受。
大圣李世界,不愧是大圣!
包厢内的事情暂时摆平了,真正麻烦的事情发生在法门之内。
法门内,无有阳光,无有天光,无有时间。
无间地狱的肺叶上,竖着留有一条巨大的、峡谷般的伤口,伤口愈合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呈现出亮红色。
亮红色的裂隙当中,一堆断手正依附在伤口上,啃食从伤口当中渗出的血蜜,鲜红的血蜜散发出诱人的炁,但断手法相早就吃腻了,因此也没觉得有多好吃。
更重要的是,断手法相有心事,因为有心事,所以吃的不开心。
就在断手法相缓慢进食时,肺叶下方传出邪祟浪潮的尖啸,有什么东西杀穿了无尽邪祟,正朝这边飞来。
断手法相擦了擦手,然后擦了擦手,转身看向裂隙外。
一个脏瘦的道士浮在裂隙前,浑身都是血和邪祟内脏。
断手法相静静看着此人,在无间地狱内,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但唯独没有人,手(眼)前这个道士如此像人,反倒格外诡异。
道士没有自我介绍,而是飘到断手法相身前,朝上方指了指。
“我有事,去纯白沙地讲,这里不太平。”
孙必振的法相应了一声,跟在道士法相身后,朝喉管儿杀去,二人杀穿了喉管,途经肝脏和肾,最终来到了纯白沙地。
纯白沙地之上,法门像一轮纯白的圆月,照耀着白色的沙地,沙地由无数白色小虫组成,小虫吞食一切杂物,甚至彼此吞食,因此纯白沙地永远纯白。
两个法相飘到了一处沙丘之上,面对手(面)交谈。
道士法相开口了:“我乃科教李世界,是你主子的朋友,你主子有难,需要你的一只手来救命,抓紧给我,我好回去救他。”
孙必振的法相没有搭话。
见它不言,李世界继而解释道:
“你主子的脑子碎了一地,神识无处可藏!现在必须尽快移植一块血肉承载神识,为了避免产生排异反应,用于承载神识的血肉必须从法相上取,正因如此,这个血肉只能从你身上取,你是孙必振的法相,不会不救他吧?”
“你是科道方士的法相,我又为何要信你?”孙必振的法相质问。
法门之内无有时间,在无尽的岁月之中,孙必振的法相不知上过多少次当,它因此变得多疑、爱猜忌,但这也怪不得它,毕竟无间地狱会逼疯所有人,逼疯所有法相,无一例外。
但是,李世界的法相显然有所准备,他微微一笑,摊开右手,亮出了手心里的东西。
那是一团神识——孙必振的神识。
断手法相大惊,虽说是大惊,其实还是手无表情,但它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打颤。
“他妈的,这傻逼主子又干嘛了?一天天不学点儿好……”
“这次真不怪他,我可以作证,要怪就怪这世上的一切太巧、太戏剧化。”李世界说道。
无需多言,孙必振的法相从身上摘下一只通红的染血断手,交给了李世界。
“那就,麻烦您救我主子了。”
“好,我去也。”李世界抓着染血断手,就要朝法门飞去。
“慢着,我有句话要跟神识讲。”孙必振的法相拦住了李世界。
李世界回过身,亮出右手中的神识,“你快些点,慢则生变!”
“放心,我就说几句。”
于是,孙必振的法相双手合十,不,是几千双手合十,朝孙必振的神识规劝道:
“活爷!你是我爷行吗?你别再来了!法门里边儿牛鬼蛇神数不胜数,你当这是公共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之后则是各种语言杂糅而成的脏话,李世界倍感无语,攥住右手,朝法门飞去,离开了。
李世界的法相离开后,孙必振的法相缓缓转过身。
“武神爷,臣演得可还到位?”
在孙必振的法相手后,一条通红的戏袍裹挟着无尽疯狂,悄然降临,纯白沙地短暂地被染成了红色,血红的戏袍像龙一样舞动,戏袍顶端浮着神只不可名状的头颅。
这头颅有六种形态,有时是六颗重叠嵌套的人类骷髅,有时是一朵纯红色、有着六条黑色花蕊的兰花,有时是一定灌满血的宇航服头盔,有时是长有六指的人类手骨,有时是一张以黑色为底片、红色油漆绘制的笑脸,有时则是一张大红色、黑条纹勾勒五官、一字横眉、戳瞎双眼、流着漆黑血泪的脸谱。
六种形态彼此交叠,又间歇变化,无有定型。
一句通红的,可以被听见、可以被看见、可以被闻到、可以被触摸、可以被尝到、可以被第六感捕捉到的地狱铭文,从无尽血红的戏袍中传出:
“手给出去了吗?”
“回武神爷,给出去了。”
血红戏袍统共有六条袖管,如果不怕坠入疯狂,直视看去,可以看到,祂的每一条袖管中都插着一条断臂,断臂的手掌沾满鲜血,唯独第六条袖管空空如也。
“你做的非常好。”
孙必振的法相卑微地跪着,组成法相的每一只手掌都断了一根手指,六指于是只剩下了五指,这,就是亲见戏武神的代价。
“可有什么想要?”
“回武神爷,小的没什么想要。”
“切莫胡说八道。”
此言一出,孙必振的法相下方又多出了无数断指,再看组成它身躯的手掌,每只手掌都只剩下四根手指了。
断指留下的伤口缓缓长出新的手指,但疼痛无法避免,断手法相不敢再撒谎,毕竟,没有任何谎言,能骗过司掌欺诈的神只。
孙必振的法相颤抖起来,抬头道:“爷,小的确实有想要的东西。”
“想要那就说吧。”
于是,孙必振的法相说出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对于孙必振法相的索求,观众、笑神、蛊王、戏武神、司欺诈之神、司蛊毒之神、司几何之神、司戏谑之神、司酸之神、司戏剧之神,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答复仍是六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
在笑声之中,戏武神像烟花一样散去,鲜红的血和肉撒遍纯白沙地,一如狂风之中飘飞的鹅毛大雪,只不过,这雪是红色的。
孙必振的法相瑟瑟发抖,它不知道这笑声是何意味,地狱神只反复无常,戏武神更是不可揣度。
孙必振的法相好像跳梁小丑,在舞台上卖力的表演,当演出结束、它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一切,就全交给观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