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跪,便是整整一天。
期间,寺门一直紧闭。
期间,众差役也一再相劝离开,去另外两家,薛瑄只是不理,身体挺立如劲竹。
许是感动了佛祖,直至白日临昏,终于还是跪开了功德寺的大门。
不过,薛瑄并没有如愿见到太皇太后。
见他的,是老人家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兴安,且兴安是携百户张杰出寺。
兴安此人,薛瑄虽未打过交道,但曾听同年于廷益谈及过此人。
于廷益论及此人,竟颇为赞许。
要知阉党为祸,于廷益数月前还因为阉党陷害,被下了大狱,差点身死。
在经历过那遭横祸之后,于廷益依旧还能对这兴安的为人,大加赞赏,可见这兴安为人当有其过人之处,并不是王振之流。
有着于廷益金口作保,薛瑄自然收起成见。
这兴安也是个爽快人,也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少卿,人可以交给你了,只是有几句话,太皇太后让咱说与少卿听。”
薛瑄也答的干脆,立即拜倒:“臣恭听太皇太后懿旨。”
兴安连忙去扶:“少卿不必如此,太皇太后说了,就是几句闲话。”
薛瑄执意不起,兴安只得作罢。
接着便直了直身体,挺了挺下颌,直言正色道:
“太皇太后说了,锦衣卫百户张杰先前功德寺护卫有功。如今他牵涉命案之中,虽实有内情,但国法森严,不可亵渎。”
“不过,太皇太后也特意交代,案子未完全审结判决之前,百户张杰不得有失。”
说完这些,便又换了一副口吻:
“少卿,太皇太后不是要为张百户脱罪,只是要给他一份公正。”
“至于内中情由,命案始末,还需少卿细审细查。”
“张杰究竟所犯何罪,罪责又有多重,要等案情明了之后,再依国法处置。”
“此案艰难,少卿还需谨记——‘固守本心,秉公办案。’八个字。”
“少卿可明白了?”
薛瑄忙回道:
“烦请安公公代我向太皇太后禀明。臣薛瑄,誓死捍卫大明律,此案必然朗朗。”
兴安笑道:“太皇太后静候少卿好消息。”之后,便让侍卫将人和大理寺交接。
差役取来绳索,就要绑缚张杰。
张杰并未有丝毫反抗,随他们来绑。
薛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绑缚,差役悻悻收起绳索。
离开之前,薛瑄对着功德寺寺门再拜:“臣定当秉公办理,以正国法森严。”
之后,便携百户张杰,一众大理寺差役,离开功德寺山门,往来时方向而去。
这一路,大理寺众差心中飘飘然,对薛瑄敬慕之情,愈发明显。
各自都在将大理寺和刑部拿来比对。
一番比较之后,个个腰杆挺得笔直,胸膛鼓的高高,下颌与肩平齐。
有几人甚至想着,等回去之后,定要找来刑部当差相熟的,当面炫耀一番不可。
本自士气高涨,洋洋得意。
谁知行至半途,竟有一伙人持械拦路。
一名样貌、气质,都极阴柔的男子,携着一众健硕仆从,三、四十人之众,且个个手持棍棒,堵在路中央,拦住大理寺押解人犯的队伍。
薛瑄当即大怒,命大理寺众差役守好人犯,接着便对堵住去路的一众人斥责道:
“尔等何人,竟敢阻拦大理寺办案,还不速速退去。”
薛瑄不认得那为首的何人,但底下一名捕官却认得为首之人后面,较为靠前的众仆从中几人。
一差头忙上前对薛瑄耳语道:“大人,这些人是喜宁府上的。”
恰逢这时,那阴柔男子开口:
“薛少卿,这杀人凶犯罪大恶极,你又何必费这个功夫,今日你把他交给咱,咱记着你一份好。”
这人声音尖细,气质又极阴柔,显然是个阉人。
加上刚刚底下差头的话,薛瑄自然不难猜出,面前这人,便是如今大内,御用监少监喜宁。
于是冷笑一声:
“你是喜宁?”
“正是,薛少卿只要将人交给咱,咱保管你以后步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