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刚才到现在一直在想,你要是不来怎么办,谢里宁代表。”
边主动开口边回过身来、目视周正,再次相见的潘迪亚中将依然是那幅相当严肃的表情。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终于还是来了。”
“为此,我想我得向你表达一定的敬意,应该再加一句谢谢。”
咖喱味儿的俄语听起来总有些别扭,好在经过方才的一整论谈判过后,现在的周正已经能逐渐适应。
不忘自己身上还“肩负重托”的周正,随即决定先把辛格准将那事给办了再说。
“我这趟过来其实也是有事要向您单独说明,潘迪亚将军,解释一个小小的误会。”
“哦?”
预感到了什么的潘迪亚不明说,就等着对方开口把情况讲清楚。
原本也没打算推辞拖延的周正径直继续道。
“是有关于辛格准将的事。”
“经过我们二人的事后相谈,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他既不是有意的、也已经向我表达了歉意。”
“而我不觉得这会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当然,也不应该影响到我们双方的友谊与长远合作,尤其是在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的前提下。”
周正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白露骨,不过说到这份上其实已经足够。
本身就是个明白人的潘迪亚一听这话,立刻悟到了对方的“话中有话”,读懂了意思。
看来辛格那小子是挺能办事的,方才会场上这俄国人的大官还当众表达不满,结果现在就颠颠地跑来为他说话了。
不过也无妨,既然这俄国人的大官能不加以计较,这当然是有利于己方长远计划的好事,也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结果。
至于辛格是用什么手段、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办到了这样的结果。
那在潘迪亚看来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且没出岔子就行。
想到这里,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的潘迪亚,也是附和着周正所言、随之一笑。
“如此,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谢里宁代表,很高兴这只是一场误会。”
“另外,我这次邀请您过来单独相见,是有一些私下里的请求要对您单独说说的。”
“我们都知道,我们刚刚达成的这次军购,不是短期内的一两次交付就能完成的,而是一项事关未来的长远合作。”
“如果可以的话,不知我们在未来的合作当中,能否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空间?您知道这次的军购方案对我们而言是有些——不那么容易十足乐观地接受。”
话听起来有些绕,但已经是干这行老油条的周正却听得懂。
潘迪亚这不是在说什么谜语或者废话,而是在旁敲侧击地试探自己,想探出在未来的军购谈判中,有没有进一步对印度人让利的可能性。
当然,这让利不会是白让。
人潘迪亚刚刚也说了,是“我们在未来能否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空间”,注意是“我们”。
那这房间里的“我们”还能有谁呢?
除了潘迪亚之外就只剩周正,房里一共就俩人,再无第三者。
军购行贿这种事,应当说已经是印度人的“传统艺能”了。
之前买法国人阵风的时候,这事就不知怎么地,反正到最后收尾没做好、处理得不太行。
以至于被法国人那边启动了内部调查,还把这事嚷嚷到了国际上。总之是让塞了黑钱的印度人面子上挂不住,搞得一时半会下不来台,最后也没见个下文不了了之。
所有印度人现在这如意算盘就很明显了。
摆明了是想用“集体利益置换个人利益”的方式,花较少的钱买通身为高级谈判代表的周正,看看往后的军购中能不能多砍砍价,进而实现“花小钱办大事”地在军购方案上给予更大的让利。
这事要是处理得漂亮、活儿做得好,确实是谈判主官能把握得住的“脏活儿”。
只不过这事的性质非同小可,一旦被抓住、行迹败露,那可是真的会“牢底坐穿”的。
俄罗斯那监狱里有多棒,了解情况的周正只能说那是“比美国监狱还劲爆得多”,后者跟前者比起来那简直像是托儿所。
也就不难理解毛子的监狱里为啥有那么多人,宁愿争着抢着去签瓦格纳的卖命契约上战场,也不愿意在监狱里多待哪怕一天了,只因那压根不是一般人能待的地方。
虽然周正本质上是个假毛子,因为和俄国人极其特殊且极为重要的合作兼代理人关系,几乎来说不用担心“牢底坐穿”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周正还是很清楚的。
以公谋私为印度人让利这种事,更是周正打心底里不想去做的。
有鉴于此,该怎么回答潘迪亚,那对周正而言也是几乎不用去思考的。
“我想,这恐怕并不容易办得到,潘迪亚将军,即便是对我而言。”
“而且,我还很好奇。您为什么找上了我,而不是找亚努申科代表来谈论此事?”
明明亚努申科才是正经的谈判主官,哥们我只是来客串一把外加吃瓜看戏的。
结果你现在反过来却找咱哥们,而不是找真正的谈判主官“共商大计”,这在周正看来就多少有点意思了。
被察觉到关键点的潘迪亚也不多加隐瞒,当即直截了当地朝周正回道。
“因为据我了解到的信息和我个人的判断,虽然你们二人都是高级谈判代表,职务相同。但您明显比亚努申科更具实力,更有能力的多。”
“如果是连您也办不到的话,那么我想去找亚努申科恐怕更没意义。没别的意思,只是您在我眼里的确更具实力,是更适宜探讨长久合作的最佳对象。”
呵,说得倒是好听,好话都让你们印度人说完了。
不吃这一套的周正稍加思考,倒也没直接拒绝,而是摆出一幅若有所思的架势缓缓回道。
“但即便如此,这恐怕也是我难以办到的事,我不想过多说明些什么,只是想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应当坚守的原则和底线。”
话说这份上要是还不明白,那就只能说人是纯傻,亦或“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很显然,潘迪亚不属于这二者中的任意情况。
原本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投石问路,话说的也还留有可回旋的余地和空间,没有直接挑明目的把话说死。
既然对方现在没有这个倾向意愿,一开始也不抱太大希望的潘迪亚,索性就此作罢。
“那是,我们双方都应当做到彼此间相互尊重。”
“但谢里宁代表,有些事即便现在不确定,也不意味着将来已成定局,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这是我的私人名片,还请您妥善收好,我相信我们之间还会有许多合作机会,期待着下次与您再见。”
“......”
这世界上总不会缺少“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忠实信徒。
如果鬼不愿推,那只能说明开出的价码还不够大,得加钱,起码在这类人眼里是这么认为的。
接过名片的周正很清楚对方的意思,也没有立刻就表示什么、更未当场拒收。
毕竟,给“人傻钱多速来”的家伙,留够适当的悬念和至少些许的期待,无疑是有必要的。
私下会谈到此为止,做短暂告别后的周正就此开门离去,刚一来到走廊就撞见了在此守候多时的辛格准将。
望见对方那忐忑中满怀期待的表情,周正当然知道其在等待什么,索性便将好消息如实转述。
当然,不包括和潘迪亚“私人对话”的那部分,这是没必要对这位辛格准将去说的。
而在听到周正确实如承诺那般,在收下“好处费”之后帮自己办成了大事。
自知对方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搞骗局,内心中只觉大石头落地、如释重负的辛格,不由彻底的松了口气。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位了,我都明白。”
“也许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会去到印度找你一起喝一杯,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坐下来好好聊聊。”
说完,不待刚反应过来的辛格回话,拍了拍其肩膀的周正便已擦肩而过地离去。
只留下扭头转身而过,望着那背影逐渐远去的辛格一人,独自站在走廊里凌乱。
“他刚刚说要来印度?真的吗?这话究竟是——”
以后去不去印度那不一定,周正刚刚也就只是那么一说。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可以确定的,周正确实是在盘算着一些事,并掏出手机给老牙那边按去了一段简短的文字信息。
“帮我查个人,埃拉特.辛格,印度空军现役准将,是此次赴俄军购代表团的成员之一。我要这人的详细资料,包括他的家族背景和过往履历。”
不一会,甚至可以说相当之快,老牙那边的回复便紧随而至。
“你真把我当许愿机了?我这儿是不是机器猫的口袋,你要啥我就有啥,直接给你现场变出来?”
“那你就说能不能查吧,不能查只当我没说过,就算了。”
“......”
屏幕那头瞅见这秒回复的老牙直接“老脸一黑”。
“妈的苏卡!查,怎么不能查?查人傻钱多的大户必须拿下。”
“成,等你消息。”
刚给老牙按完最后一条回复短信,正准备把手机塞回兜里。
一道悄然而至的意外身影,却又从背后叫住了周正那刚准备踏进电梯的脚步。
“谢里宁同志,抱歉,您能留步一下吗?我想耽误您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