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少尉军官声称,他们的旅即将整建制撤出位于基祖城正北方向的A镇,旅长也是刚刚从首都述职完成后返回前线,看上去是从博纳特那里受领到了新的任务。”
“目前旅下属的各支部队,已经在做撤离前的各项准备,收拾东西、打点包袱打算出发了,预计开始撤离的时间就在今晚。”
“因为惧于我们强大的态势感知和侦察能力,该旅不敢在白天做任何大规模的部队调度。那名少尉声称,就连普通的士兵都知道这等于是在找死,一旦在白天大规模出城就等于自杀。”
“呵,说得好像晚上出城跑路就不是找死一样,怕不是对现代战争的强态势感知能力有什么误解。”
随口一句玩笑话的周正紧接回归正题,接着问道。
“所以,刚刚这些就都是那少尉交待的原话?没掺杂别的什么主观判断和猜测?只是确认一下。”
“没有,长官。”
“以上内容全都是那少尉的供词描述,实际上您可以再去亲自确认一番,也可能有什么点是我遗漏了的。”
“嗯,正有此意,开门吧。”
已经来到了关押室前的周正抬手下令,阿基尔这边立刻拿出自己的副司令权限门禁卡一刷,外加指纹解锁这才开启了关押室的房门。
望着一名身着俄陆军制式勤务服,但却并未佩戴军衔以及任何身份标识的年轻亚裔男子,领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斯拉夫大汉迈步入内。
依旧被禁锢在审讯桌上的博军少尉,还是挺有眼力价的,只一眼就看出了那些斯拉夫大汉身上的瓦格纳骷髅头标识。
再加上周正这为首的模样,看上去更不似“善类”的穿着打扮。
一时情绪上头,是又惊又恐的博军少尉连忙问道。
“你,你是俄军?俄军的军官吗?‘非洲军团’的人?”
“哦?你还知道‘非洲军团’,可以,认知比我预想的要稍微丰富一些。”
来到审讯官该待的位置上拉开椅子落座,正对着被禁锢博军少尉的周正接着笑道。
“这种款式的勤务服可不止俄军穿,中国人民解放军穿、伊朗的革命卫队也穿,那你又凭什么据此认为我是俄军的人?就凭这些瓦格纳吗?我说他们是我花钱雇来的你信不信?”
开始审讯前线驳斥对方的判断,否定被审讯人的认知。
这是在潜意识层面影响甚至间接控制被审讯人的常用手段,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可以叫“PUA”没错。
不打算给对方更多思索与喘息之机,话音未落的周正又紧接开口。
“我听说你知道有关于你们旅即将撤出前线的更多消息,我们就从这儿开始说吧,把之前说过的、没来得及说清楚的、或者现在还有想悔改补充的话,再跟我如实说一遍。”
“当然,这也会是最后一遍,自此之后你不会再有其它机会。所以最好谨言慎行,不要有任何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既然能做出“投诚”行动,那起码说明是有一定独立思考能力的。
周正这话的暗示就是“你既然都冒着危险大老远跑来投诚了,那就不要做任何让这来之不易的成功给白费了的事”。
之前忘说了、没说清楚,甚至是说谎了,那都没关系,只要把握住这次的机会把话讲清楚就行,而且这也会是最后的机会。
“......”
听罢周正所言,长脑子、有思考能力的博军少尉,反而陷入了短暂一言不发的沉默中。
不急不躁的周正也不催问,就这么候着。
直到脑门上已经有毛毛细汗浮上的博军少尉,再一次主动开口。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是说,你说的这些话真的算数管用吗?”
“我姓甚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能决定你生死的人。况且,你现在双手被铐在桌子上动弹不得,你不妨问问自己还有得选吗?”
“.......”
让被审讯者感到有希望是好事,有希望才会有说实话的动力,一点希望不抱的人反而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但如果是让被审讯者产生幻想,那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产生幻想意味着讲批话,讲批话就等同于浪费时间,浪费更多的提审成本搁这儿无意义的磨洋工。
关键是要在希望和幻想之间找到平衡点,把握住这一个度。
“先给枣吃再来大棒”的话术,是周正为此所采取的策略。
而从这博军少尉紧接下来的反应看,效果倒也还算不错。
“我说,我全都说。要是我有任何说错话,或者你觉得需要补充的地方,只管打断我就好。”
“那就开始吧,我听着呢。”
亲自提审的时间进行得很快,整个过程倒也还算是顺利。
片刻后,当拿到了自己想要情报的周正,再度从关押室内走出时,在门外走廊里等候多时的阿基尔立刻便迎了上来。
“如何?长官,您拿到需要的情报了吗?”
“拿是拿到了,但是——不一定是我们所需要的,去你办公室说。”
乍一听还有些不明所以,知道现在不是追问时候的阿基尔应声点头,随即便带着周正直奔自己的办公室。
开门见山的周正也是刚一落座便主动开口。
“就和之前判断的一样,博纳特果真抽调了前线的精锐野战部队回防,要平衡一下在他看来有些过于严重的未来科技潜在威胁。”
“这几个所谓的‘投诚者’带来的消息,不过是证实了这一点。但是其所给到的一个关键坐标,倒是有点意思。”
“坐标?什么坐标?”
那被提审的博军少尉果然还有所保留,在阿基尔第一次审讯他时没有把话交代全,直到周正亲自提审上了点话术与心理博弈手段后才全部道出。
就比如周正现在正要讲的这“关键坐标”情报,便是应声反问的阿基尔所不知情的。
“旅部的坐标,这少尉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旅部坐标,用来彰显自己的诚意、向我们证明自身价值。”
“这个关键的坐标,再加上他们旅的旅长,博纳特的亲外甥努诺卡上校刚刚返回坐镇,且打算在今晚就组织部队动身撤离。”
“想想看,这么多关键要素叠加在一起,意味着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意味着我们有必要抓紧时间,立刻根据精确坐标完成一次斩首打击。清除掉敌旅级指挥层,进而破坏即将到来的撤离行动指挥中枢,以在接下来对失去指挥的溃逃敌军进一步扩大战果。”
“如果不抓住这时敏性打击窗口果断行动,就意味着我们会错失良机,放跑一条深受博纳特器重栽培的大鱼。”
闻言的周正笑着点头,想要的正是阿基尔所言的这般回答。
“不错,按照正常的军事逻辑来讲确实如此。”
“但如果,这也正是我们的敌人想要的结果呢?是他们想看到的场面,只不过借我们之手来达成目的。”
“......您是指未来科技?他们想借刀杀人,借我们的手削弱博纳特的嫡系精锐?”
得说不愧是受过上三常级高等军事教育的一流人才,阿基尔无论是对宏观局势的把握还是对突发情况的分析推理能力,都算得上是上乘。
也不枉周正如此器重,将其放到这关键位置上来担当大任。
更加相信自己任命阿基尔挑起基祖城城防大梁的选择是正确的,话还没说完的周正随之继续。
“投诚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尽管那少尉的逻辑通顺、动机合理,看似一切道理都讲得通,是无可挑剔的。”
“但这或许也正是未来科技想要呈现给我们看的,只有当一切合情合理时,他们才能基于正常的军事逻辑诱导我们做出对他们有利的选择。”
“.......那,长官,您的意思是?”
大抵已经猜到了周正接下来要怎么做,尚不确定的阿基尔主动试问。
倒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事先就料到未来科技可能会整点骚操作的周正随之答道。
“打肯定是还要打的,不能让敌人撤得这么轻而易举,必须要欢送欢送他们。而且就像我们之前已经计划好的,这不是一次足具规模的地面行动,依旧只是防区外精确打击弹药的关键杀伤为主,该模糊的红线照样还得模糊。”
说到这儿,话锋一转的周正忽然面露邪笑,仿佛有什么很期待的画面已经能脑补呈现于眼前。
“而且,我倒是很想看看,当严重怀疑猜忌未来科技的博纳特,从前线上拉回了自己的嫡系主力。又跟未来科技同处一城,甚至剑拔弩张的时候,到时又会有怎样的场面。”
“但在那之前,我们仍需做一件事。”
“我们确实要斩首21旅旅长,要让未来科技得出‘我们的欺骗策略依然有效’的结论,这层窗户纸还不能现在就捅破。”
“起码,是要让未来科技以为我们真的斩首了那位努诺卡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