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用说“弯刀”丢来的这盒,还不是什么一般常见的报纸手卷烟,而是正经工业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土耳其货。
就放现在的叙利亚市场行情来说,这一盒烟拿去奴隶市场上,都能换个卖相不错的女人回来了。
那毕竟人有的是,最不缺的就是人,满地乱跑的屁民随便抓、要多少有多少。
而烟这东西就不一样了,它又不可能自己从地里长出来,尤其是这种外国商品烟更是一盒难寻。
甚至于拿这一盒烟去换个女人回来,在这络腮胡的小头目看来都有些亏了,要是拿去孝敬自己的上级可能会更物尽其用。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在叙利亚一样适用。
收了“弯刀”给的好处,干起活儿来自然是义不容辞的络腮胡大汉当即一挥手,朝着身后还在街边看热闹的手下们便是一声大吼。
“还站那儿看什么!?他妈的裤头都漏出来了,赶紧把裤子提好过来干活儿!”
被一枪爆头的尸体就这么如同死狗一般,被其余的恐怖分子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抬离了路边。
稍微多花了两分钟来处理这麻烦破事的“弯刀”回到车上,抬手敲了敲驾驶台发出“砰砰”两声示意重新上路出发。
顺带,还拨通了无线电,向着后方的苏洛维琴科说明了情况。
“你都看到了,两个不长眼的杂种而已。这种事老早以前在伊德利卜就多得是,现在只不过扩散到全叙利亚了。”
“给车头上插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避免大部分的此类问题,但还是会有些纯傻B就像刚刚那样找死,这时候子弹就是最近人情的道理,一直都是。”
先不说苏洛维琴科这边反应如何,头一次外出透透风就遇上了这种事的周正,回想刚刚亲眼目睹的一切仍旧有些汗颜。
“有时候我自己会想,你说自打HTS控制了叙利亚大部分地盘以来,以这种方式死在他们自己人枪口下的家伙,是不是已经比垮台前夜的叙军杀敌数量还多了?”
周正做的这个对比就很有意思,连苏洛维琴科听后都不禁稍作思索,又摇头回道。
“恐怕是的,叙军从败退到彻底垮台,杀敌数量还没有掩护他们的空天军炸死的敌人多,而HTS的内斗残杀则是每分每秒都在进行、从未停止。”
“所以,这就是讽刺之处了,虽然如今的叙利亚遍地都是讽刺,从来不缺这玩意儿。”
兀自摇头的周正缓缓说着,对如今叙利亚的种种现状已经多少有些麻木。
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宵禁令要持续到具体几点,恐怕不是以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为结束。
在街道上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的周正,除了三三两两或沿街巡逻溜圈、或刚起床出门撒泡尿的恐怖分子外,几乎没见到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平民。
只有时不时看到的沿街建筑弹痕和已经发黑的血迹,在无声诉说着不久前这里的平民都遭遇到了什么。
“你说这儿的人们之后该怎么活下去?我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一丁点都没有。”
听到后排上的周正触景有感,也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同样得不到答案的苏洛维琴科悄然回道。
“不知道,或许朱拉尼会把他们编成某种恐怖大军,去淹死库尔德人,或者去冲伊拉克也说不定。总之像之前那样发大饼是别想了,在朱拉尼那儿只有免费的子弹可吃。”
未再多言的周正陷入沉默,直到车队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停在了一处招牌歪斜、门面破败的当铺边上。
各式各样的当铺在内战多年的叙利亚从不少见,太多太多生活困难、走投无路的人们,迫不得已去变卖掉手头一切还或多或少有些价值的东西。
以求换取哪怕微薄如鸿毛的生存资源,只为了能活下去。
下车后拎着自己的枪罩上了头盔,在苏洛维琴科一行人的保护下走进当铺的周正四下观望着。
货架上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老物件,有上了年头的旧机械钟表、有看上去破破烂烂但起码还能穿的皮大衣,还有用来给水井取水用的人力手压泵。
周正甚至还找到了一把破破烂烂、磨损严重,看样子已经是失去了发射功能的德制MP38冲锋枪挂在墙上,不由暗叹这当铺还真是“世外桃源”要啥都有。
“感兴趣吗?你眼光不错,这可是真品,不是冒牌假货。”
“当年德国人和英国人在北非打成一锅粥,遗留了数不清的武器装备,其中就有被商队带到叙利亚来的。”
“说不定这把枪还杀过不少英国佬呢,感兴趣的话可以买回去收藏,挂在自家墙上绝对有面子,考虑考虑吧,先生。”
那杵在柜台后面,对着自己的得意商品款款而谈做介绍的店老板,似乎并不介意这么一群全副武装的陌生人进到自己的店里来,也不问一下究竟是不是来买货做交易的。
看了眼这店老板那空空如也的左边衣袖,又瞅见了此人额头上明显是不规则锐器高速切割留下的一掌宽疤痕。
断定这就是自己要找之人不会有错的周正,随即从战术背心的夹层内抽出一张照片、递了上去。
“认得他吗?”
“......”
周正递上去之物不是别的,正是阿基尔早些年间还在老虎部队服役时的照片,就拍摄于当年还炮火硝烟四起的阿勒颇战场遗迹上。
照片中的阿基尔坐在老虎部队专属的T-90A主战坦克炮塔上,正和战友们一起庆贺刚刚取得的胜利、笑得开心。
“你指的哪个人?这照片里有很多人。”
“也就是说你认识照片里的人了?”
“......”
被周正用问题回答问题的店老板一时沉默,又用懂行的专业眼光看了眼周正身边这些全副武装的精锐特战队员,确实是看出了熟悉的俄军特战味道。
索性也不再遮掩,知道对方是为何而来直接摊牌。
“阿基尔可没说他会找一群俄国的特种兵上门来,我以为俄国人早都撤完了,看来并不是这样。”
“......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告诉我那母女三人的线索,我不想浪费时间。”
面对周正不绕圈子的单刀直入,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抚了抚脑袋,显得颇有心事的店老板很快继续道。
“我是在杂货市场上去淘货时看到她们三人的,当时她们就像肉铺里的生肉一样,浑身只穿了勉强蔽体的单薄破衣裳站在摊位里——HTS的奴隶摊位。”
“守着摊位的HTS人员叫喊着说,他所出售的都是叙军的家属女眷,适合有特殊口味的人买回去享用,绝对超值。”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再三确认过我绝没有看错。”
“但你知道的,我自己的身份也有问题。要不是我伤残退役得早,回来以后从没给周围的人提起过之前的事,现在我估计已经被人拿去举报换大饼了。”
“HTS搞的举报有奖制简直是一场噩梦,有些人甚至为了一口吃的而去诬告自己的邻居、亲戚,甚至是自己的父亲或孩子。人性现在已经连我这铺子里最烂的商品都不如了,因为我店里的这些东西起码还有点价值,而人性没有,起码在现在的叙利亚没有。”
“我不敢让那母女三人认出我,他们是我牺牲老战友的妻女,很早以前就认得我。我不敢说她们不会在认出我之后,现场就把我给举报了,那样的话我就全完了,我只能在确认是她们三个之后赶紧离开。”
“我是个残疾人,好不容易才有这么间破当铺勉强维持生计。”
“我也有妻子和孩子,还有投靠我的亲戚需要养活,一旦我出事,我的亲人们就全完了。就算HTS放过我的亲人,换来的也只会是自生自灭,而且很快。”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不该见死不救。但除了把这消息告诉阿基尔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了。”
“......”
周正全程一言未发,只是耐心地听着这位伤残退伍的叙军老兵把话讲完。
没有责怪的意思,确认了情况后的周正继续平淡开口。
“你愿意带路吗?跟我们一起。自己做决定考虑清楚就好,没有强迫的意思。”
“......”
闻言的店老板陷入沉默,内心中则是陷入两难、饱受煎熬。
一边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共赴沙场的老战友妻女,落得那般凄惨下场尚待解救;另一边是自己的亲人和全家衣食所系于自己一身,万万不能让HTS知道自己曾是老虎部队的一员,否则就万事皆休。
已经逃避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但却实在放不下某些东西的店老板再度缓缓开口。
“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带我和我的家人离开叙利亚,只要离开就行,就算是把我们安全送去黎巴嫩都好。否则帮了你们这次后我实在不敢想之后会怎样,我必须为我的家人考虑。”
大概能猜到对方会提这方面的要求,压根不觉得这算什么难事的周正当即点头应道。
“没问题,而且不是黎巴嫩,我可以托关系把你们送去更安全的伊拉克。甚至你的家人如果有军事技能、愿意打仗的,我可以把你们送去更好的地方,比如俄罗斯。”
“......俄,俄罗斯?”
完全没想过这种梦幻般可能的店老板愣住了,跟如今的叙利亚一比,能去俄罗斯简直是去往天堂。
表情呆愣地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左臂衣袖,再度回过头来的店老板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问道。
“我之前是老虎部队的无人机飞手,小四轴无人机!我可以承担培训教学工作,我有超过500个小时的战场飞行经验,只要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刻上任。”
“飞手?无人机飞手!?”
闻言的周正还心中一惊,却是没想到面前这店铺老板原来还是个高技能人才,难怪怕HTS找到自己怕成这样。
要知道无人机飞手可是最招敌人恨的前线兵种,拉仇恨程度甚至还要在狙击手之上。这店老板要是被HTS抓住,怕不是得九族一起活剐了上路。
考虑到叙军是一支将FPV武器化投入实战,远比俄军还要早几年的部队,在老虎部队这样久经战阵的嫡系精锐里,存在高达500小时战场飞行经验的老道飞手并不算奇怪。
已然做出决定的周正随即笑着说道。
“跟我来吧,你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