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差不多吧。毕竟我在国内那边做的可都是合法的正经生意,容不得半点问题。”
搁一旁烟灰缸里摁灭了烟头的周正吐出最后一口过肺烟,抬手看了眼腕表发现时间不早。
索性便示意可以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返回下榻酒店,又边走边说。
“从老家进货拿来做杀人干仗的买卖,这太直接了,要不得。如果做得这么明显,会让我在国内那边迅速做不下去出大事的。”
“但是只要有合适的中间商和足够多的二三级,甚至是四五六级供应链帮我‘洗货’,那就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了。”
“这就好比你从地摊市场上廉价买来的九手未开封避孕套,真到了用的时候结果发现套子是漏的,那你这时候肯定就不能说是厂家的问题,谁他妈知道中间倒了九手的过程中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军火生意上道理是一样的,只能说没什么不同。只要我找的‘洗货’帮手足够多,跨多国供应链足够错综复杂,再加上不碰那些不能碰的东西,只玩‘民用产品’,那问题就砸不到我的头上来,绝对的安全。”
正当周正和苏洛维琴科这样一路边走边唠嗑,穿过了长廊来到一楼大厅时。
赫然发现不久前还在搂着自己表弟尸体痛哭不已的阿巴斯上校,此刻已经回到了这不久前的激战之地,正指挥着麾下部队清理现场、收集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与证据。
也是看到了位高权重的谢里宁先生,和他的“保镖队长”并肩而来。
情绪依然糟糕,但终归能理智掌控大脑的阿巴斯上校随即转身相迎。
“您来了,谢里宁先生,苏洛维琴科上校。请允许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向贵方报以最诚挚的歉意,非常抱歉!”
“今天之事是我指挥无方、严重渎职,不但威胁到了两位的安全,还使得穆萨拉赫将军的性命处在生死攸关之中。”
“为此,我已经打算在处理完善后事宜,做完我最后能做且该做的事之后,就向穆萨拉赫将军递交辞呈并接受军事司法审查。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样都不会逃避,其中也包含对贵方的那份,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哎哟,这么诚意满满的吗?
倒是没想到这阿巴斯上校能见面就玩这一出,还以为其会因为表弟被杀的私仇而宣泄一通,甚至不排除见到“杀弟凶手”后失去理智。
如今看来,倒是周正有些小瞧了这位穆萨拉赫的警卫部队指挥官。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对方的态度还这么诚恳。
有了台阶可下的周正与苏洛维琴科对视一眼,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味道,随即顺势回道。
“也不全是你个人的错误与问题,上校。”
“我们都很清楚,这种事情是我们在主观上无论如何都想避免杜绝的,但个人的能力终归是有限的,有些事——并不是我们不想让它发生就一定能避免,也许它终归会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来突然出现。”
周正这话藏得不算太深,无非就是告诉阿巴斯——你再有能耐也改变不了自家这被渗透成筛子,按严格标准来说已经称得上是“烂完了”的内部环境。
大环境尚且如此,你区区一个人,能耐又有多大呢?
顶破了天做好你自己,除你自己以外的任何事,都可能以任何意想不到的形式爆发出问题,就好比这次。
根源上的问题就摆在那里,烂透了压根没人解决或者说也解决不了,揪住眼下这种浮于表面的东西不放显然没必要。
周正是据实而论的好心安慰,结果却没想到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更是让阿巴斯上校原地面露苦涩。
兀自摇头之际看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没能说得出口。
最终只能一语叹息道。
“我明白,卡德尼他——已经罪无可赦。”
“即便他今天没有在这里,因自己犯下的恶行而被就地击毙,那不可饶恕的行为也必将迎来审判。”
“或许——或许这样死得悄无声息而迅速,对他而言反倒是好事。”
“无论是我还是他的家人,父母妻儿,都不想看到也无法接受他被送上军事法庭受审,最后再押赴刑场那一刻的到来。那样的话,无论是他此生所取得的功绩还是其它一切,就都完了。”
“这样,就这么死在这里——至少我们还能为他保全下一些东西,一些最后的体面,而不用承受那痛苦且漫长的过程。”
一个靠自己奋斗出来的海归高材生,远比一般同龄人要优秀的年轻现役中校,一个能让妻儿亲人引以为傲的家喻户晓天才。
结果却以罪无可赦的叛国通敌重罪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一锤定音后再行押送刑场结束自己罪恶让人唾骂的一生。
那比起这样的余下故事,左右最终都是个死,客观理智地说还真就不如被就地击毙更好。
起码,这不用让亲人屈辱蒙羞、承受煎熬与痛苦。
因为“人死翻篇”,和出于“家丑不便太过外扬”的保密考虑,也能多多少少挽留一些身后的体面,不至于祸及亲人。
总之,在那位卡德尼中校意识形态上脑、认知战上头,做出了那毁灭自己的最不该做决定的一刻起。
被就地击毙而不是生擒审判,这就已经是他所能得到的最好下场,没有之一。
原本还没来得及往这方面去想,眼下听阿巴斯上校当面道歉加实话实说后,周正所能报以的也只是一声沉默后的叹息。
“节哀吧,这是我最后且唯一能对你说的了。”
“死人没有明天,但活人还有,正视希望向前看吧,你的人生和故事还没有结束。”
说完,拍了拍阿巴斯上校肩膀的周正便径直擦肩而过、抽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过愤怒、指责和咒骂,作为当事受害者已经是把气度给到了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