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棉花听了离开的话,从开始一瞬间的心动,逐渐恢复理智。
他们哪也去不了。
看着陶来顺布满血丝的眸子,还有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疯狂神情,暗自一叹。
这个男人以前是软弱了些,但这两年已经变好了不少,有个那样的爹娘,他也无从选择。
这两年的事,要说责怪,真怪不到他身上,反而因为处在爹娘和媳妇孩子中间,受的苦难比他们更多。
“算了,先暂时就这样吧,等时间久一点,大家淡忘了些,或许会好一些。离开的话就别说了,又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不过是活得艰难一些而已,好在还有盼头,出去了,那才是真的绝望。
陶来顺还想再劝,赵棉花却不愿意再听,带上三个孩子离开。
陶来顺看着母子四人荒凉的背影,握紧拳头,最开始提出离开的话或许是冲动,是绝望下的异想天开,但现在,他觉得,这个办法其实是可行的,只是需要办法。
办法,他一定有办法的。
另一边,谭振国等大家议论够了,才开口继续,“杨家贩卖人口,同样违法,所以也要带回去,视情况定罪,你们要以此为戒,别知法犯法,那是罪加一等,害人害己。”
赵冬梅疯狂怒喊,“那是我儿子,我生的儿子,我想卖就卖,关你什么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到我家的事,放开我,我没错,我没错。”
季慧芳冲上去就给了赵冬梅一巴掌,“你个毒妇,我问你杨涛去哪了,你扯谎说去了姥家,我还纳闷呢,八百年没走动过的外家,会突然接外孙去玩,原来是把他卖了,你还有人性吗?那是你儿子,你这么毒就不怕遭报应吗?”
赵冬梅红着眼怒视季慧芳,要不是被公安押着,她都想扑上去和季慧芳撕扯,“我怕什么,我生的,他的命是我给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你心这么好怎么不把那个废物带家去养,现在装好人了?我呸,恶心。”
季慧芳气得劈头盖脸又是几巴掌,谭振国假装没看到,押着赵冬梅的公安也开始眼瞎耳盲。
“不要脸的贱人,杨涛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东一口西一口喂养的?你老杨家养了什么?让他小小年纪挑粪砍柴,睡草棚,大冬天的也没件厚衣裳,这就是你养的?要不是我们整个大队看不过眼,一家给点,他还能有命在?我们养的孩子,你凭什么卖,你个黑心肝的娼妇。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畜生不如,你这样的毒妇就该下地狱,你不得好死。”
季慧芳常年做活的手掌又粗又重,愤怒下的巴掌打得人砰砰直响,听着就疼。
赵冬梅被打得满嘴血,疼得直翻白眼,被扣押着又动弹不得,又气又怒。
张嘴还要骂回去,谭振国厉声呵斥,“行了,别把无知当理所当然,不管孩子是不是你生的,你都没权买卖,你不懂法,我会让你懂的,这会省些力气吧。”
“公安同志啊,不关我们的事,都是赵冬梅一个人的主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放了我们吧。”
甘凤枝这次学聪明了,没有大喊大叫,胡乱咒骂,改走无辜卖惨路线。上次偷鸡事件,被群殴了一次,虽然养了几天就好了,但到底年纪大了,伤了底子,再没以前生龙活虎。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为此脾气和嘴碎的毛病都改了不少,她也惜命。
谭振国冷哼一声,“我们已经找到杨涛,据他口供得知,是杨勇给他吃带药的鸡蛋,随后你们合伙将他卖了,公然瓜分卖他的一百块钱,这事别想抵赖,杨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赵冬梅眼睛一瞪,“那个该死的白眼狼,既然没死,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们,我就说那是个丧门星,早知道就该直接掐死,免得祸害我。”
杨老二杨杉木本来就视杨涛为克星,听了赵冬梅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他出生那会我就让你们弄死他,你们偏要护着,现在好了,我们一家人都被他害死了,你们满意了。那个畜生就是丧门星,是祸害,别让老子有机会,要不然老子弄死他。”
谭振国气得鹰眼怒瞪,他不好动手打女人,但打杨老二一点不手软,一拳头下去,杨老二五脏六腑都在颤抖。“当着公安的面都敢大言不惭,私底下不知道犯了多少事,给我带回去好好查。”
杨老二突然醒悟,龇着牙求饶,“冤枉啊公安同志,我就是太生气了才口没遮掩,那孩子从小就克我,我被他害惨了,好几次差点没命,公安同志,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谭振国冷哼一声,“公然传扬封建迷信,罪加一等,不用叫冤,你可不冤。”
杨老二哭诉声戛然而止,忘了这茬了,还想说点什么,找补回来,谭振国没给他机会。
谭振国森冷道,“杨涛活着是他命大,被贼人故意敲断腿,打得遍体鳞伤,不给吃喝,不给伤药,丢在火车站去乞讨,讨要到的钱票全部没收,讨要不到就挨打。腿稍微好点又打断,反反复复,遭受折磨,让他怎么凄惨怎么来,每天都活得水深火热。他还是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找到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你们还有脸说他是祸害,我看你们才是最大的祸害,社会蛀虫,就没见过你们这么恶毒的亲人父母。都带走,谁再吆喝,就以妨碍公务打,打老实了再说其他。”
谭振国的属下将杨家人和何大美堵了嘴,拖上车,浩浩荡荡离开。
严家大队的人停在原地,三五成群,讨论这事。
有说杨家心狠的。
有说杨涛不孝的。
有说何大美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