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五的清晨,明殊踏出东宫的门槛,跟随着父母前往长公主府。
民间年初五是迎接财神的日子。从午夜子时起放鞭炮,一直要放到寅时末才停歇。这中热闹,在宫里是见不着的。为此,每逢年初五,父亲与母亲就会带着自己出东宫,到姑奶奶家里去玩。
过了年,明殊已经十五岁了。曾经圆润的小包子慢慢抽长,竟不复儿时肥硕,成了一个美润如玉的少年郎了。
待人随和的皇太孙因着容貌一日比一日出色,也成了京中闺阁千金们暗暗爱慕的对象。
对于贵女们的青睐,明殊并未太多的想法。倒不是他清高自傲,而是一心只扑在学业上的明殊还未曾领悟这中感情。
只是这几日,不开窍的皇太孙似有些心不在焉。正旦日时,他在朝贺宴会上见到了表婶的结义姐妹向氏。
向淑兰前些年收养了一个孩子。在前往城外寺庙烧香时,一个六岁大的女孩被丢在了野外。大冷的天,北风刮得脸都疼。那个六岁的女孩便这样无助地站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时,还不停地呼喊着父母的名字。
路过的向淑兰将她带了回去。在治好了她的风寒,多次寻找生父母无果后,便将其收养,起名向临春。
多年的细心教养爱护,让临春也忘了被遗弃的事。她勤奋好学,长得又标致。因此,前年起,便不断有人上门提亲。去岁及笄后,提亲的人更是要将向府的门槛都踏破了。只是临春怜惜母亲孤身一人,不肯早早将亲事定下,为此,向淑兰也是颇为烦恼。
她既欣慰女儿的孝顺,又担心她的婚事。女儿家的婚事订晚了,以后可不好嫁了。
只是向淑兰不会想到,正旦宴会上,素来不开窍的皇太孙无意中的一瞥会留下了心思。
明殊忘不了向临春那嫣然一笑。
不,用嫣然一笑似不贴切。许是十岁起便在女校读书的原因,她不像一般大家闺秀那样扭捏。她的笑是爽朗的,是直接灿烂的。
一群贵女在御花园说说笑笑时,自己无意的闯入让所有人都惊慌,除了她。
她穿着红色镶有白色兔毛的披风,站在寒风中,没有躲避,没有羞涩,只是大大方方地向自己行了一礼。
明殊没见过这样的人。当然,他那些不靠谱的妹妹们除外。在他印象里,所有同龄的贵女每次见到他都会显得特别奇怪。她们总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时,那眼神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那不是一中正常的眼神。每次对上,他都会打个激灵,生出几分害怕的感觉来。
而临春不一样。
她不会用那中怪怪的眼神看自己,而落落大方的态度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来。
一连几日,他都会想到临春的脸。每次想到,心底就会生出一些自己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来。
想见她。
这是明殊最直观的感受。想了两天后,他又确定了这中说不清的心情是什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己是被淑女吸引了。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不为别的,就是想去了姑婆家后能跟表婶打听打听。这向姑娘婚嫁否?可有定亲?
为此,他特意挑了件红色镶有金丝线的衣服穿上。皇祖母总说,自己容貌似皇爷爷与表叔年少时。皮肤白,穿红色更是好看。他想着,要是向家女没有定亲,以婶婶的聪明,一看自己这打扮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因此,心不在焉的他今日显得格外兴奋。待到了公主府,这股兴奋劲到达了顶点。
原来,今日向淑兰带着女儿前来拜年。长公主素来怜惜向淑兰,接了拜年贴后,便让她留下来一起吃饭。
虽男女不同席,但明殊还是感到了一阵兴奋。
吃饭时,他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听着屏风那边的动静,尤其是向临春的动静。只是向临春似乎话不多,即便说话也是很简短。但就这些简短的话也让明殊心跳不已。临春的功课太好了,竟能跟表婶探讨圣人言。
这让他更坚定,向临春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命中注定之人。她肯定还未定亲,不然宴席上不可能不提到这事的。
信心十足的明殊等饭吃完,便拐弯抹角地说有事想请教左玉。
左玉倒也没多想。带着明殊去了书房后便问道:“明殊,你有何事要问?”
“婶婶……”
明殊脸上出现了红云,素来从容的他竟扭捏了起来。
左玉蹙眉,道:“有话不妨直说,都自家人。”
“婶婶……我,我就想问问向婶婶家的千金……”
左玉愣了下,随即笑了。
明殊今年十五岁了,进入青春期的孩子这是心思萌动了啊?
“你说临春?”
她的恶趣味涌了上来,“她倒未定亲。只是她也不想嫁人。”
“这,这是为何?”
红云从明殊脸上褪|去。了,他瞪大眼,“为何不想嫁人?”
“想多陪陪向姐姐吧。”
左玉道:“向姐姐和离后便未再寻良人。临春怕她嫁人了,向姐姐寂寞,便一直寻着借口不嫁。向姐姐也急。但临春孝顺,若她太强势了,怕是伤了母女情分。”
“我,我可以照顾向婶婶的。”
明殊急巴巴地道:“婶婶,您帮帮我。我,我那天见了她,便是茶饭不思了。”
……
太子傲娇,陆岺傲娇,太子妃也有点小傲娇……
可这明殊倒是挺直白的。
一时间左玉竟不知该怎么回复这孩子了。
“婶婶,我要是跟父亲说,以向姑娘的家世必也合适。只是那样的话,她嫁的只是天家威仪。”
明殊又继续道:“我不想她嫁给天家,我想她嫁给我。”
左玉沉默了。半晌后,抿嘴一笑,“可临春比你还大一岁呢。”
“不怕。”
明殊也是抿嘴笑,“民间说,女大男,抱金砖。大一岁罢了,没什么的。”
“好。”
左玉道:“我可以帮你探探口风。可这事你得先告知你的父母。你是皇太孙,婚事……”
左玉轻轻叹出口气,“怕是由不得自己做主。”
明殊愣在了那,“向婶婶乃是忠烈之后。临春虽是她抱养的,可养在她名下,又随了向婶婶的姓,这家世还不够好吗?”
左玉笑笑没多说。但见少年郎明显有些焦躁了,便安慰道:“一众勋贵的千金里,若真说谁最合适,那还真只有临春。只是事不能这样办,你还是得先问问你父母的意思……”
明殊想了想,便点头,“我会寻机会告诉父亲与母亲的。”说着便是弯腰行礼,“多谢婶婶……”
偷偷跟着明殊前来的元懿躲在门外直笑。
呆子表哥想新娘子了!羞羞!赶紧去告诉其他人!
她悄悄离开,寻了去花园玩的借口把一众小不点叫走。然后神秘兮兮地道:“明殊哥哥有个秘密,你们想知道吗?”
明容哼了声,“他是我亲哥哥,他的秘密我都知道。”
“那你走吧。”
元懿昂着下巴,“不要听了。”
“你!”
明容撇撇嘴,“我|干嘛要听你的?说起来,我还比你大几天,你得叫我姐姐。”
“我现在要说秘密了。”
元懿也是撅嘴,“你既然都知道,干嘛还在这里?”
“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明容做了个鬼脸,“你管我?”
“你们别吵了。”
元钊道:“平常吵,过年也吵,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