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引得众人动心思的,自是阿乙那藏着掖着的行为举止了;眼下他一开口便这般‘急迫’,自是又叫众人怀疑起了阿乙这所谓的发财门道是不是被骗了。
一旁的汤圆和阿丙也都在笑,虽他二人不行商,不做生意,可两个孩子日常做事什么的,皆是用心细致之人,虽有时未必看得懂发生了什么事,也未必说得清楚怎么回事,可既用心,自也能慢慢品出几分人性之事来。
“吓了我一跳,想是没人理他了!”阿丙松了口气,摇头说道。
虽知道阿乙想走捷径,可这走捷径也是需要些手腕的,阿乙显然是不具备这些所谓的手腕的。看着一众杂役纷纷摇头,连素日里被不少人说‘木’的关嫂子都懒得搭理自己,阿乙顿时急了,开口便道:“怎的回事?又不承认了?隔壁那几个一同扫地的可是同我说了,说你等要寻我来着,为什么不寻我了?可是我家这没早掐死的小货在你等面前胡说八道了?”
这话一出,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道:“阿丙什么都没说!”
“就你眼下这副样子,看着就想骗我等钱财呢!”一个杂役没好气的说道,“什么发财门道?好的发财门道早藏起来不让人看了,哪会似你这般死乞白赖的拉人?哪里来的发财门道?莫不是骗子吧!”
比起阿丙以及阿丙爹娘、大哥这些家里人,到底还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活,说话还算客气,外人说话便没那么客气了。
“我等好不容易扫地、擦食案、搬东西挣来的银钱可不能叫骗子骗了!你走吧!我等可不掺和你那发财门道!”那孔武有力的杂役冷哼了一声,日常搬东西自是搬出了一身的力气,斜了他一眼,道,“原本还觉得莫不是真的!眼下看你吃相这般难看,这么急,多半就是个骗子了!”
“你他娘的才是骗子!你再说一句试试!”阿乙早在那杂役一口一个‘骗子’声中变了脸色,赤红着一张脸,如阿丙说的似被踩中了尾巴一般急的跳起来指着那杂役的鼻子骂道,“你再说一句试试!敢冤枉……”
“急什么?跟被说中心事了一般。”那杂役冷哼了一声,伸手把挡在自己面前的阿乙推开,“走走走!好狗不挡道!我等要搬东西了!”
“就是!”又有个杂役妇人翻了翻眼皮,一双三白眼一看便凶的很,出口那声音同语气亦是泼辣,“你隔壁国子监的跑我等大理寺来做甚?去去去!叫你在这里磨蹭磨蹭的,若是朝食没备好,可是要扣银钱的!”
有这两位打头阵,阿乙今日这一趟想拉人入伙的心思自然泡了汤,对着懒得理会他,还骂他吃相难看的众人,阿乙心知自己确实急了,可一想那高利银钱,不多拉些人进来,这笔银钱又怎么要得回来?
越是急,偏在大理寺这群打杂的眼里便越是吃相难看,越是不信他。今日这一晃,可算是彻底将大理寺这群杂役得罪死了!
阿乙急的在原地跳了跳脚,心知眼下这情况再说下去也无益,临离开前放了句狠话:“好!好!你等别后悔!”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折回来,对着一众正在忙活的大理寺杂役说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待我成了富贵老爷,且看你等这些穷酸打杂的到时候如何上赶着巴结我!”
说这话时,阿乙眼圈红的眼眶已然湿了,却又强忍着憋了回去,只咬紧牙关,握着拳头大步离去。
一众杂役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活计,一边目送着阿乙离去的背影,那孔武有力的杂役这个空档已搬了几袋米回来了,正巧听到了阿乙这一句狠话,将米放下之后,挠了挠头,道:“便是当真成了富贵老爷……长安城里富贵老爷多的是,又不是只他一个了,为何不巴结别人,偏巴结同自己有过节的?这不是存心同自己过不去又是什么?”
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应合,那一双三白眼的杂役妇人亦道:“不至于吧!或许我等就是个天生胆小的,只能当当杂役。那便在大理寺当一辈子杂役好了,左右家里都是这么过来的,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总之,叫我拿洗了多少菜才挣来的银钱,跟着这一瞧就跟骗子似的阿乙去发财,我是不敢的!心疼钱呢!”
普通百姓除日常必要的开销之外的每一点银钱都是要算计的,或许这般过活抠抠索索的,不比富贵老爷们畅快,用那些富贵老爷的话说就是显得小家子气。可……至少这等过活,是他们所能拿捏得住的。至于富贵老爷们的挣钱法子,他们很多时候都是不定听得懂的。
还有……小家子气这个……若是给他们千金万金,花钱谁不会啊?他们也会一掷千金的!也会花钱如流水,大方的很的!倒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好日子……是个人都会!可攒钱过日子这个……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得了的了。
若不然温师傅那位堂姐怎的不肯在掖庭呆着了?
听着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提及自己的事,温秀棠也再次被人提及,温明棠没有接茬,只低头专心的做着手里的事。
谦逊是美德,言出必行是美德,同样的,踏实,认真的做好手头该做的事亦是美德!她眼下要做的是大理寺的朝食,自是不能胡乱分心,需得认真做好今日的朝食了。至于温玄策的那些大谋划什么的,此时离她远得很,难道便因为察觉出有大谋划,在大谋划来临前,便不踏实过日子了,而是成日里心不在焉,天天在那里等着温玄策的安排不成?
温玄策到底是她以为的那般厉害,还是就如史书上那些良心股肱之臣一般并没有留下什么后手,这……都不是温明棠此时该琢磨的事。
哪怕温玄策当真有那宏大的谋划,也为妻女留了后路,备了后手,可……温夫人已经死了,那些所谓的后手与安排,至少死去的温夫人已没有机会享受夫君对她最后的照顾了。至于原主……掖庭的湖水真的很冷!
温明棠思及这里,笑了:她能活下来,还能长到这么大,并不是因为温玄策的厉害谋划,而是因为她自己带着那道时空洪流馈赠的礼物活了下来,与那大儒父亲、英雄人物什么的通通无关。
这么一想,又陡然觉得自己能活下来是作为小人物的自己的挣扎,求生的本能,不甘就此死去而活了下来,而并非心里带着对来自温玄策的拯救的憧憬而活下来的。
便是温玄策当真有后手,当真手腕高明到她猜不透,那也需要温夫人和原主都能活到他那远大理想同谋划能成的一日的。
望梅止渴,画饼充饥吗?温明棠看着自己手里的面团:望的那梅,画的那饼从来没吃到过,倒是手头自己做出的吃食,是当真能吃到自己肚子里,将自己从八岁养到现在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