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燕三郎坚定道:“可靠。你能不能再查一查,或许漏记了,又或许那本账簿被遗忘。”
千岁紧跟一句:“又或者,你拜托的人没有尽力,或者没说实话。”
“我找的人甚是可靠。”庄南甲挠了挠头,“你们知道,想在这里找到一个肯收钱办事的人有多难么?这儿的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全部奉献给天神,大公无私!”
燕三郎苦笑:“碰巧知道。”
无论是船夫还是郑义,提起天神都是无比虔诚,对待工作都是尽心尽责。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会有,何况迷藏国平民有数万之多,这里面出几个爱财的、对神明不是那么赤诚的人,似乎也不奇怪。
“我再想想办法吧,或许当年出过什么情况也不可知。”庄南甲唉了一声,“我也希望你们得偿所愿,但别抱太大指望。”
他要是能帮燕三郎这个忙,就可以要求眼前两人的回报了。
庄南甲说罢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站起来道:“我先回去补眠,盛会今日开启,你们不妨去逛一逛,热闹得很。”
……
走出朱仙楼,沿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轻易就能找到无忧谷。
这里的建筑精美,不输给朱仙楼,显然是统一规划,用连续的骑楼将山谷分成了两条长长的街道。
骑楼的铺面都归官方所有,各种字号招牌林立。每个经过的海客都明白,这是信察开设的官方店,童叟无欺。
当然,价格也对得起品质。
至于街道上的摊位,那就随意多了,由着黑袍客凭号牌认领。每人每天可以认领五个时辰,摆好货品就摇身一变成了摊主,等着识货看货的买家上门就是。
燕三郎走到无忧谷时,街上的好位置基本都被占满了,人潮如织,比昨天逛的小岛市集不知热闹多少倍。
因为苍吾石之事,千岁原本还有些烦躁,这会儿却被勾得心里痒痒地:“来都来了,我们去麒麟轩看看。庄南甲那老东西可不一定靠得住。”耳听为虚,不如眼见为实。
无忧谷里的官方字号一共有七家,门店达到了三十多家。比如麒麟轩,街头、街尾、街中各有一家,店都不大,但经常出现在海客的视野中。
燕三郎一眼就看明白了:“看来这些官方字号还互相竞争。”
千岁笑道:“它们都是信察开设的,我记得迷藏国的信察有二十来人呢。除了平时当当神棍,这时候再搞点副业创收也不错哪。”
两人走进街尾的麒麟轩。
进门就是一株高达两丈(六米)的血红珊瑚树,枝杈完好,几乎与真树等粗,蔚为壮观,更难得通体没有一丝杂色。
光是这件宝贝,拿去中土就能放进任何一家商会当作镇会之宝了。不过燕三郎知道,它在这里只是个漂亮一些的装饰罢了,因为底部四周还垫上了白沙、海星和贝壳,又有些鸟蕨类植物,把这里妆扮得如同海底。
也因为血红珊瑚的存在,进门的海客对这里的物件就抱有更高的期待。
待售的物品都放在红绒垫上,外头再覆上水晶罩,边上有专人讲解。
千岁还看见里头不断有人拿出新品,置于外间供人欣赏,可见内堂的生意也异常火爆。
简单来说,像麒麟轩这样的官方字号就是做个中介的工作,从别人手里收进东西,再转卖给海客。这么一倒手,就赚到了十足的差价。
可谁让它有公信力?
那些贵重的、容易导致纠纷的宝贝,物主还是要把它们交到官方字号手里才安心。因为当这些东西再从官方字号卖出来,就跟他们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了。
两人耳力俱佳,这时就听见边上有海客指着水晶罩里的东西惊咦一声:“这不是弦夫人失窃的药鼎么?”
“白恒山的弦夫人?”他的同伴啧啧两声,“红底白点,标牌上也注明是‘雪踪梅影’了,莫不真是弦夫人那件心爱之物?”
燕三郎循声看去,果然水晶罩里摆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鼎,就跟入门处的血红珊瑚是同样色泽,但表面覆盖雪花般的白点,再凝神细看,仿佛还能看清雪花是六角形还是四角形的……这外观非常独特,也难怪那位弦夫人给它取了个雅致的名字。
当然说到底这还是一只药鼎。燕三郎知道,好鼎可以大幅度提高成丹的几率和品质,所以这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那海客上前一步,问边上的伙计:“这真是弦夫人失窃的药鼎?”
“如假包换。”那伙计微笑,“客官如有意愿,我们可以当场试炼一炉丹药。”
海客点头:“好,炼一炉龙虎金丹试试,我这里恰有材料。”
他正想掏出药材,伙计笑容不减:“客官稍等,请先出示灵币。”
所谓灵币,是迷藏国官方发行的、仅限于水晶岛上使用的代币。这地方金银遍地,却拿叶片当作代币使用,千岁头一次看见的时候也真觉有趣。
叶片呈椭圆形,只有尾指一半长度,比宣纸略厚,其色如翡翠,也有翡翠般的通透,但抚上去却很柔韧,全无玉石的冰冷。
这样一片叶子拿在手里,就像工艺品。没有任何多余装饰,每片叶子上都标注一个数字,以表明其金额。
一,五,二十,一百,一千,一万,最高面值是十万。
灵币和金银的比率是一比一万,也就是最低面额的一灵币,也相当于人间的银子一万两!
这么一换算,轻飘飘的叶子立刻让人生出了重逾千斤的错觉。
这就是金钱的魔力。
并且水晶岛上只作单方面兑付,即是允许海客用灵币兑换出金银,却不允许反着来。这听起来有些不公平,但海客很少提出异议,究其原因亦很简单:
远度重洋而来的人们,身上带着的金银很少。
受通行令所限,每个人都只能孤身进入雾墙,有成本又有负重限制,因此他们带来的东西一定远比金银更加贵重——金子银子太重了,一个人又能拿起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