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杀气十足:“我不喜欢她!”
“看出来了。”何止是不喜欢?
千岁正要再开口,木门忽然又被敲响。
又有客人来了。
她闭上嘴,满脸阴沉。
这回的访客是庄南甲了,他走进来后看见千岁脸色,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无事。”燕三郎着紧正事儿,“可有消息?”
庄南甲也干脆道:“榭榢街往小山尽头的最后一栋宅,红贝壳砌成的墙。地点偏僻些,住着个独居的男人,你们去那里等着。最迟午后,你们要见的人就会过去了。”
要见的人?千岁想了想,终于想起上次和庄南甲定下的交易。呸,她差点儿忘了,都怪小三!她咽下一口气,挑了挑眉:“宅子有人住?”她还以为庄南甲会选个无人的地方。
“空屋更容易引人怀疑,这里的平民之间互相熟识。”庄南甲交代道,“我选的这一家,家主是天神的狂信徒,偏偏他父亲对神使存疑,总说些渎神之语。三年前,他偷听到父亲与几人密谋,要对神使行大不敬之事,他就到信察那里揭发了。第二天,那几人就不见了,他父亲也不见了。”
千岁插嘴:“出卖自己的老爹。他因此才娶不到老婆么?”
“那怎么会?他是大义灭亲,把全副身心都奉献给了天神。”庄南甲摆了摆手,“神使亲自召见他、赐福他。这消息传了开去,人人都赞他虔诚坚定,又羡慕他得聆神谕。还有个女子仰慕他,当年就嫁与他为妻,日子过得和美。”
燕三郎也好奇了:“那怎么独居?”
“他本来过得顺风顺水,哪知有一天出海打渔遇上风浪,船都翻了,只有他被人救起送回;次年,妻子突发重病,不治而亡。从那以后,他家就每况愈下了。”庄南甲正色道,“你要去他家……作客,多少也该知道他的情况,万一有事也好应对。对了,他家左侧隔着两、三户就是个真正的空宅,已经有两年没人住了。你们不妨从那里进去,再跳到他家,这就少惹些怀疑。”
燕三郎嗯了一声:“你不跟我们同去?”
“不了,我还有事要办。”既然昨晚已经说开,庄南甲就不太遮掩了,“我要去找几个老伙计聊聊天。”
他是迷藏遗民,他的“老伙计”当然也是同族人。对这里的居民而言,庄南甲只离开了五年,重拾旧事还来得及。
当下燕三郎就出门了。只是去居民区蹓一趟,就算被发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走得急,在拐角处直接撞上一人。
那人比他还高半个头,却被他撞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顿时大怒:“你没长眼睛吗?”
他一张嘴,千岁就退开半步,险些伸手捂住鼻子。
燕三郎道歉了,而且态度很诚恳:“抱歉,真没看着,我着急赶路。”再陪两句不是,就绕过他扬长而去。
那人又骂骂咧咧两句,千岁都听在耳中。她追上去问燕三郎:“玩什么幺蛾子?”小三明明可以躲开那人的,却非要一头撞上去,还多用不少力气。
燕三郎头也不回:“看他左手。”
千岁微一侧首,目光落在那人手背上,不由得“哦”了一声:“原来是他们,见过。”
这人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嵌红嵌绿。
千岁好奇:“方才你视线受阻,怎知是他走过来了?”拐角挡住了燕三郎的视线,这小子怎知目标从前面走来?异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打开神念。
“他身上烟味儿太重。”燕三郎面无表情,“隔着两丈都能闻到。”
“……”鼻子比狗还灵啊。千岁斜睨着他:“你不会白撞,往他身上放什么东西了?”
“只是给他做个记号。”燕三郎记挂正事儿,“回来再说。”
榭榢街就在水晶岛上,离当日小孩子撞倒庄南甲的事件发生地不远。
从远处看去,鲜艳的房子隐在繁花当中,有别样风情;可是走进才知道,这里远不如外表风光明媚。
虽说叫“街”,可榭榢街其实就是条小巷,只容三人并肩而行。街道两侧的房屋低矮,和燕三郎在索济岛上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更小一些,因为这里的房屋鳞次栉比,一间紧挨着一间,并没有因为它们座落在水晶岛上而获得额外优待。
好些屋子里都有人,两个黑袍客从他们门前走过,哪里会看不着?还有不知愁的小孩子跑出来缠着客人讨糖吃。
千岁袖手,燕三郎却给了。他心思细腻,不给自己从陆地上带来的糖果,只拿朱仙楼的蜜炼山楂打发这些孩子,以免日后被有心人盯上。
千岁看着他,没好气哼了一声:“心上全是窟窿眼儿,阴沉得像个小老头儿。”
少年人的冲动和鲁莽、激扬和热血呢?臭小子出生时就忘了带出娘胎吧?
两人走去街道尽头,果然看见红贝壳的亮色。用它砌墙很显眼,也带了点喜气。毕竟街角的最后一个宅子已经靠近野林,窗外长的都是野草了。
树影深深,把这屋子掩得阴冷。
庄南甲说得没错,这附近有栋空宅。房子没塌,屋顶上却长满了杂草。他二人就进去了,吱呀一声又把大门关上,教人看不见里面的情景。
也隔绝了许多窥探的目光。
紧接着,他们再从这里翻过几堵墙,跃进了红贝壳房子里。
以他二人本事,要瞒过这里居民的感知,简直易如反掌。
今日是个风清云淡的好天气,可这宅子位置阴蔽,大半见不着光,门窗又开得低矮,就有些昏暗了。燕三郎跳进去的时候,看见小院里有个男子跪在一只小小的木刻神柱前头,双目紧闭,嘴里念念有辞。
他的神情太专注,看起来莫说是燕三郎溜进来,就算外客正大光明从院门走进,他都不能理会。
他祷念一会儿,就要上前亲吻神柱,面色格外虔诚。
千岁不费吹灰之力就弄昏了他,把他提去墙角,嘴里只道一声:“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