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长老看向他们的眼神很是恼火:这些家伙把士气都搅坏,自己却要置身事外了。
他又接着发言,但事实胜于雄辩,鼓舞效果有限。
山野间连风儿都消失了,篝火的焰头跳动无力,现场气氛陷入迟滞。
毕竟,毒火岭和在场众人的命运已经注定。
渊长老也无奈了,轻咳一声,正要散会,却听一人道:“我们能赢。”
这声音有点陌生,他一惊回头,却见蒙犽突然站起。
重傀师的地位比多数人都高,他原就被安排在几位长老身后落座,这会儿只要迈前两步,就到空地正中。
“我叫蒙犽,是重傀‘白星’的驾驭者,这里许多人都认得我。”圣人开场先自我介绍,“我们原本驻守西山矿区,西方妖族来袭,我以为我们都死定了,但坚持半天后终于等来援军;待灵石抢运队上路,两头巨妖一同出现,形势急转直下,我们陷于敌军汪洋,我也以为我们死定了,但——不论过程如何艰辛,我终究活了下来,抢运队还有许多同伴也活着,就坐在这里。我们拼尽全力抢回的每一块灵石矿,都将变作绿洲长久支撑下去的动力和源泉!”
“战场无长胜。我们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即使妖军再强大,怎敢说灭绿洲易如反掌?”圣人肃然,声音朗朗,“反倒是我们,为何要先灭自己威风,长敌人凶焰?”
他的语气再坚定,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难以服众。底下有个修行者站了起来,公开反驳:“天时地利人和?敢问‘天时’何在,若非这二百年来帝流浆不断,我们何至于被妖族压得抬不起头?就这样危在旦夕,也好说‘天时’在我们这里?”
绿洲和毒火岭是人族地盘,“地利”有了;这里数十万人同仇敌忾,“人和”也勉强算得上。可是说起“天时”,大家只会想到一句话:
天要亡我。
那种即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苦涩和无奈,前人何曾体会过?现在却是压在每人心头上的一座大山。
这也是渊长老的动员起不了多少作用的原因。
圣人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很重,燕三郎居然从中听出了真情实意。
此地人类面临的灭顶之灾,是不是勾起他曾经的回忆呢?毕竟在久远的过去,迷藏人的命运好像也是这样。
“阁下所说的‘天时’,指的就只是帝流浆么?”圣人侃侃而谈,“好罢,那我们就来看一看帝流浆。此物二百年前凭空出现,造福无数妖物,却苦了人类。妖怪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于是挤占空间、清算旧账,人力弗御;现在,北方妖军中更是出现妖帝级怪物,绿洲岌岌可危,人类最后的据点可能被端个干净,怎样抗争都是徒劳。各位的惧怕与无望,都是因此而来,可对?”
台下无人吭声,大家脸上的神情就已说明一切。
没错,每个字都没错。
“真详细。”有个长老咕哝一声,“他到底是来动员还是来拉胯的?”
圣人听见了,但置若罔闻,只是接着道:“各位所思所想,差矣。”
燕三郎开声,给圣人当了个捧哏:“难道妖帝不够强大,还是说妖怪最后也打不下绿洲?”
“妖帝当然强大,我们甚至无法估量它的道行。”圣人笑道,“至于绿洲,不是妖怪打不下来,而是它一定不能被攻破!五个避难所是人族的最后希望,绿洲在,人类才有未来。”
“希望在哪?”先前提问的修行者嗤笑,“就算我们这回能守住绿洲,明年呢,后年呢?妖族亡我之心不死,它们又日益强大,总有一天会吞掉绿洲。到时候,一切都不在了。”
既然绿洲早晚都会消亡,那么他们此刻的奋战与不屈,又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