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做噩梦了?
江棉棉好奇又走回他身边。
就见訾小虫眉头紧皱,脸色苍白,好像不太正常。
她轻轻的喊了一句:“虫哥哥?”
没人应,没有动静。
她又喊了一句:“訾从横?”
还是没有动静。
“訾小虫?”
一双眼猛然睁开,黑漆漆不见一点光亮。
如墨一般。
把江棉棉吓一跳。
眼白多的人有时候看有些吓人,可没有眼白,也会很吓人。
这是醒了还是没醒。
江棉棉又喊了一句:“虫哥哥?”
訾从横恢复了意识。
看到了眼前的人,头上的葱花歪了,他想帮她揪正,却感觉好像没有什么力气起身。
他开口道:“你能爬上来吗?”
江棉棉点头。
她虽然小,但是爬床难不倒她。
她两只手撑在床边,一条腿努力往上放,然后呲溜一声滑倒在地上了。
她没哭,重新站起来继续爬。
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扑腾一声,爬床成功。
成功把自己撂倒在床上了。
江棉棉爬到了訾少主跟前,然后訾少主伸手揪了揪她的头发。
江棉棉:……
算了,看他一头汗的样子,做噩梦了估计。
“虫哥哥是梦到你阿爹了吗?”
訾从横摇了摇头。
没有。
他睁开眼就忘记了自己梦。
屋子不亮,光鲜昏暗,因为外头阴沉沉的。
他盯着眼前的幼崽,她认真的坐在自己面前,像是个小菩萨,还小盘腿,好奇的望着自己,这一刻,他居然忘记了嫌弃她身上脏。
他轻轻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见她睁大眼迷茫的瞪自己。
他开口道:“捏你你也不懂,反正你以后肯定不记得,小孩子这么大是不记事的。大人都是这么说的。”
江棉棉毫不客气的伸手捏回去。
反正小孩子不用负责。
她另外,她记得,记一辈子,哼哼。
被小幼崽的手轻轻捏了一把脸,但是有点疼的訾从横开口道:“大人有时候会说错,因为我记得,我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我记得阿娘生下我的就流了很多血,挣扎了一夜,睁着眼去了。我记得我不会哭也不会笑,阿爹为我找来天下最好的神医。神医说我有脑疾,我脑子里长了东西,活不过十岁,今年我六岁了,我还可以再活四年。”
“阿爹收养了好多义子,给我找了很多兄长。阿爹给我养长寿龟。阿爹要造反,因为那神医说,皇宫里或许有能救我命的药。”
江棉棉惊呆了。
她坐在小屁孩面前。
一开始他说他记得她以为遇到老乡了。
结果他居然说他记得母亲死去的模样,记得他爹请神医断定他活不过十岁。
这是一个怎样绝望的人生?
如果早就知道结局那么悲惨,那该怎么做?
不对。
她刚刚捏他的脸好烫。
江棉棉又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烫!”
不会是发烧说胡话了吧。
难怪她觉得很暖和,这都要烧糊了。
江棉棉爬到床头,拿了杯子看着里面半杯水,往里加了灵泉,摇摇摆摆的拿过来。
果然见刚刚还喋喋不休说话的訾小虫又闭上了眼。
她把水端到了他嘴边,伸手就捏开了他的嘴,像是阿姐喂她吃糊糊一样,把水灌进了訾小虫嘴里。
然后扯开嗓门哭喊:“阿娘,阿爹!”
訾从横感觉到自己被喂了水。
睁开眼,看到坐在面前哭嚎的江小龟。
又忍不住笑了。
日子其实很好,哪怕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可是看着阿爹野心勃勃要造反,每日奋斗,很好。看着兄长们勾心斗角,对他露出爱怜的样子,也很好。看着杛先生不厌其烦的跟他讲道理,很好。看着江小龟哭嚎,也很好。
他的人生,很短。
如果不满怀希望,那要满怀什么呢?(注1)
要满怀希望啊,因为路上的风景不一样,路上的人也不一样。
他昏迷了过去,昏迷前他想,江小龟的脚踩到他的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