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做事却非常直接。
路上其实他已经研究过此人。
何御史的看法和别人不同,他并没有苟同那些奏章的内容,他不认为江司马是个贪婪敛财之人。
今早在客栈见面,江司马一家虽然容貌出众,穿戴却是寻常,并不奢豪,其妻女身上也并无什么贵重首饰,看举止就是日常就是如此,并非刻意乔装。
观江司马过往经历。
何御史始终认为他是个真正大奸大恶之人,无忠孝观念。
这也是何御史会亲自来荆州的缘故。
踏入荆州,他又看到了另外一点。
他在城门口看到了地痞流氓吴老三,他说话傲慢,做事也粗糙,为人灵活,在京城就是典型的街溜子,甚至作奸犯科,小错不断,在某日终于犯了大错,或亡命天涯,或牢狱终生。
可是这里的吴老三,骄傲的说他是衙门的人,他有俸禄,他不要打赏,他挺直了过去习惯弯着的肩膀,平直的看人,对别人的目光不躲闪。
他在客栈看到了半蹲下来为他登记身份的小姑娘,小姑娘长的很漂亮,听书童剂子打听的,在客栈那叫前台,也是招呼人的小二。
剂子打听到那姑娘姓赖,被拐卖到上丘院的,江司马灭了上丘院后,她就去了老幼堂,现在出来做事。
她有些姿色,无父母亲人,还识字,这在外头,她会被卖到烟花之地,因为识字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小花魁的位置,文人墨客喜欢会读书的女子,再就被卖到大家族当婢女,之后成为某个老爷妾,在后宅斗争蹉跎,或精彩,或死去。
而在荆州,赖姑娘居然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可以做工,可以立门户,可以选择嫁人,她半蹲着给人登记身份,身体蹲下了,灵魂却是站着的。
客人进出,她会微笑打招呼,平等不谄媚。
更不用说残疾的盲人,居然有事做。
听说按摩非常辛苦,抽头其实也并不高,但是他很满足,努力苦练技艺,想着技艺更出挑,以后能专门在街角开一家按摩的铺子,他现在觉得自己按摩的技艺还不够出挑,还不敢承担租铺子的风险,但是已经有朋友这么干了。
盲人说他的那个朋友也是盲人。
若是在别处,天生眼盲,若是大家族,养着,可是日复一日的不同,很少能活到长大,因为心理会出问题,就会有其他病痛,早夭。后天眼盲,心理也会有问题,很难走出来。
平民百姓中,先天眼盲的根本长不大,养不活,一般是后天意外眼盲的,那也非常凄惨,乞讨都讨不到饭,讨到了会被别人抢走。
有这么一个地方,盲人都能娶妻生子,盼望子上学,那这个地方不是盛世是什么?
一番看下来,何御史还是觉得江司马是个真正大奸大恶之人。
他对养大他的江老夫人和他的兄长,怀有极大的恨意。
他杀人不眨眼,对人命漠视。
他有敛财手段,应该很富裕。
那洗护三件套,在京城都是遭人哄抢的东西。
天下一人出一文给他,他就富可敌国了。
可是对这样的江司马,何御史居然生不起讨厌之心。
江司马执行力极强。
这才几年光景,从他待过的鸣县到现在的府城荆州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江司马一直在努力变强,从一名不文的流民江长天到现在的荆州手握实权的江司马,他一直向上爬。
而且观他行为,从最早江老夫人说他不孝不悌,到后来上丘院诬陷他女儿命格不好,他从来不自证。他不会把自己剖开让别人看看,他到底是如何,他把上丘院的那些大师直接送进地狱,让他们在地狱里探讨命格,亲眼看看命格如何。
何御史觉得这江司马彻头彻尾跟好人联系不上。
可是,果然,自己不愧是何家人,对好看的人总是很包容。
“几年前家侄一见江先生就惊为天人,特意给我写信夸赞,说你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
江长天拱手感谢道:“那时家贫,食不果腹,何公子雪中送炭,赠财赠书,永生难忘。”
何御史摆手:“少年多情,一时意气,倒不必在意。”
他对江司马的容貌倒并没有觉得眼熟或者怪异。
那年孟少瑕和何宸两个还是少年的时候,见到江先生真容,会大为震惊,因为乡野之地,居然有这样的人,反差很大,印象深刻,才会努力去想他像谁。
而如今,江司马自己也为官,居上位,行为洒脱自在。
你见他,不会想他像谁,他就是他。
荆州江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