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觉得刚好,坐了一堆人,一点都不挤。
江长天会把脉。
慧云公主的手纤细,脉象正常。
只是急火攻心晕过去了。
棉棉不太会把脉,但是把婆婆的眼皮掀开看了一下,又测量了一下心跳,就是心悸情绪激动导致的晕厥吧,不过应该也多多少少有点其他问题。
孟少瑕缩在角落,看刚刚哭嚎的欲死过去的老丈人,这会子冷静的给慧云公主把脉,有点瑟瑟发抖,总觉得自己看到的太多了。
江长天看晕厥过去的老太太,在碰触她手的时候,是有一些温情的,但是不多。
他哭,哭娘亲的缺席,哭自己惨烈的人生,哭苍天不公。
但是并不是哭眼前的女子。
他的娘已经具象了,他不会看到一个女人就生起无限渴望的母爱,因为这种强烈的情绪,早在很多年前,就消失了。
所以此刻的他看起来有点冷静过头。
泪痕还在脸上,却十分冷静。
现场江家一家人都觉得阿爹太不容易了。
孟少瑕瑟瑟发抖。
訾从横觉得江姑父病情好像加重了一些。
以前的病大概是在肠胃,现在恐怕已经入血液骨髓了。
病情不会消失,只是转移了。
江长天沉默的坐在女子面前。
像是在发呆。
实际在想眼前的境况。
他是慧云长公主之子,那韩世子是?江老夫人的亲子,为何要调换?
江老夫人说的和慧云公主两人说的有出入。
驸马是知情者,他爹应该不是驸马,那是谁?
什么人的孩子世间不容?
他没有孺慕之情。
他不善良。
善良是我们一群不善良的人施舍给你的。
我们不施舍,你根本善良不了。
他没资格善良。
他看着这个老妇。
千年古刹,迷踪归途,半面疤痕,半疯半癫。
半生若是都生活在被欺骗中。
半生都在努力作死。
不知道这样的她,快乐吗?
挺好的。
他没有找到娘亲的时候,他设想过千百种情况。
他甚至想过他的娘亲会不会是青楼妓女。
或者是哪家的奴婢。
他想过有很多不堪。
所以他不敢找。
他觉得现在那样也挺好。
他好,孩子们就好。
他不敢奢望好的。
他怕有了希望,再被剥夺,会加倍失望。
他前半生够苦了,他不需要再多的苦,他苦够了。
他今后就想要甜,甜的齁人,他不想尝一点苦,也不想让他的孩子吃苦。
可是他的娘亲是长公主。
是天下最尊贵的那个女子。
是别人口中的梦想。
是她啊。
他只是感觉到加倍的疼,加倍的苦。
就像如果我本来只是条狗,你让我吃屎,我觉得也理所应当。
可是有一天你告诉我,我其实是人,是高贵的人类,我本可以不吃屎,只是我爹娘把我弄丢了,不小心丢到了狗群中,让我以为我是狗,我的孩子也是狗崽,只配吃屎。
那种剧烈的情绪,不是激动,不是感恩,而是想杀人。
想杀掉好多人。
他不感恩,此时此刻。
这世上所有的惊喜和好运,都不存在,都见鬼去。
这一年江长天本命年。
他找回了他的娘亲。
慧云公主睁开眼,看到跪坐在自己面前的白袍男子,他双目通红,手足无措,身体柔弱,激动的咳嗽了好几声,面色潮红。
他看她睁眼,惊喜的道:“娘,你醒了,太好了,我好怕,我好怕,才见到你,你又要把我丢了,娘。”
慧云公主伸手紧紧抓着他的手,哽咽的道:“不会,再也不会,娘保证,再也不会把你弄丢。”
她的儿好弱小,手好冰,看着身体底子就被弄坏了,她要去千刀万剐了那毒妇。
地上一块江长天刚刚握过的雪块,慢慢融化,很快消失不见,一点痕迹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