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穗其实觉得余老九辩解的太急了些,但还是装作认可地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不要急,慢慢地说。呃……你刚才说,余朱氏和杨水生偷糖?”
一直埋着头的老人这时候才抬起来,斜了一下余穗:“这种事你不会不知道的。我知道你聪明着呢。”
余穗微笑:“嗯,是,我知道他们偷糖,但是怎么偷的,我想听你说说。”
“就是……”余老九眼睛往门外看了看,才小声说:
“每天自己吃个饱,然后就是包上个三五十包正常的量,再包一包一半量的,剩的揣口袋了,这样子,就算你抽查成品,都抽不出来,何况后来你走了,张彩凤又忙着顾地里的春播,都没有抽查呢。”
“我估摸就是这样。”余穗心里气得要死,脸上一点不显,依然像听故事似的应和着,鼓励老人说下去:“那他们偷了糖,只是自己吃还是……”
“一开始自己吃,后来自己吃腻了,就开始卖。”
“卖?卖给谁了?”余穗都不可思议了,看来,她不在的这段日子,这些人十分猖狂。
余老九摇摇头:“我不知道卖给谁了。按说,我也不该知道他们有拿出去卖过,是我大儿媳妇回家埋怨我,我才知道的,她说‘余朱氏光靠偷糖卖,一个月都能卖两块钱,你怎么连一块糖都没有拿回来给你孙子孙女吃’。所以我才知道的。”
余穗憋住火:“确实,你真的是好员工,好同志。那,这些话,你有和警察说吗?”
余老九无奈得很:“我哪儿敢说呢?你都不知道,警察来找我,我都吓死了,我啥也不敢说,就是结结巴巴的,他们问一句我答一句,一个字不敢乱说,我怕我说错了,给张彩凤添乱。”
“他们问些什么?”
“就是先问我,那天都是谁一起干活,我说是我和余朱氏还有杨水生。”
“是吗?但是,我听说,那天余朱氏做了一下下就离开了,这个事你有和警察说了吗?”
“这个警察没问,我没说。不过,余朱氏虽然做了一下下离开了,但是老章鱼来替她,所以还算是她的工时。”
“老章鱼为什么是替她?”
“他们常常替来替去的。”
“怎么个常常替来替去法?”
“就是……嗐,主要是老章鱼来替余朱氏,余朱氏只要有事了,就会把老章鱼找来,让他帮他干活。”
“老章鱼为什么会愿意呢?”
余穗一步步问,还仔细地观察着余老九。
前面,余老九回答得很自然,并没有说谎,倒是提到这个问题,余老九想了想才说:
“老章鱼他吧……唉,后来我听人说,警察问他的时候他大哭大闹像疯了似的,然后送医院才知道他是什么老年痴呆,可之前,我们只觉得他记不住事儿,没想到这个啥老年痴呆。
有一次呢,余朱氏要给嫁公社的闺女送东西,让老章鱼替了半天,第二天,余朱氏说改天要还老章鱼的工,老章鱼就一脸傻子样,说他不记得给余朱氏替换过。
余朱氏还以为他开玩笑,但是老章鱼很生气,说他昨天在河里摸鱼,说得一本正经的,我们就觉得他好像真不记得了,从那次开始,余朱氏就尝到甜头了,她要是有事,就先来等管考勤的知青来点名,点过名了,她就去把老章鱼找来替班,她自己就走掉了,工钱却算她的。”
余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