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内阁成员的构成一经公布,顿时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军方、算学圈子等等非儒家群体,自然是非常开心,毕竟他们得到了好处。
但更多的还是幸灾乐祸,因为儒家倒霉了。
而文官集团则是义愤填膺。
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司法、计官、监察等等,都是文官的一部分。
新内阁七名成员,只有一个是军方的代表,其他六个都是文官出身。
文官依然占据绝对优势,为何他们还要这么不满呢?
此事说来话长。
文官最早指的是从事行政事务的官员,与从事军事的武将相对应。
儒家传人可以当文官,法家也可以,道家、墨家、佛家都可以。
甚至兵家传人从事行政事务,也可以称之为文官。
宋朝时期,儒家彻底压倒百家,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独尊儒术。
司法体系是儒家把控,计官体系也是儒家传人在担任,甚至军方也到处都充斥着儒家的人。
从此时起,文官就成了儒家官员的专属称呼。
唯一还能保持一点独立的兵家,也备受打压。
武将就算有机会转任文官,依然是武夫出身饱受歧视。
这一世因为陈景恪的出现,事情有了转机。
算学圈子的组建,再加上金钞局的出现,让计官挺直了胸膛做人。
关键是,儒家一开始想把算学踢出国子监的举动,把算学推向了对立面。
现在计官打内心里,并不把自己归于儒家的文官体系。
以前他们也自称文官,现在基本都称呼自己是计官。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这是要和儒家的文官体系分道扬镳了。
司法系统虽然整体还是由儒家把控,可是现在科举有专门的明法科。
考试内容三成是儒家思想,七成是律法问题。
法家的思想逐渐开始抬头。
很多人或许会不理解,没有人宣扬法家思想,他怎么会抬头呢?
前面已经说过,大多数人都是研究谁就亲近谁。
现在想当司法官,就必须要参加明法科考试。
为了考高分,考生必然会去研究律法,乃至去研究法家精神。
研究的多了,自然就会亲近法家。
所以,法家思想抬头是早晚的事情,不需要谁刻意去宣扬。
如果朝廷阅卷的时候,稍稍偏向于法家思想一点,效果会更显著。
早晚有一天,儒家会失去对这一块的掌控。
至于兵家,现在是大明建国初期,勋贵集团力量最强势的时候。
而军方的代表,恰恰就是勋贵集团。
文官集团再强势,面对此时的勋贵集团也完全不够看。
宋朝时期,因为儒家独大形成的那张大网,已经出现了多道无法弥补的裂缝。
破碎只是早晚的事情。
朱标的新内阁构成,表面看是六个文官加一个武将,文官集团依然占据绝对优势。
但在儒家来看,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独属于儒家的蛋糕,被别人狠狠的切走了一大块。
更让他们难受的是,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为何?
因为内阁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并不是政府机关。
皇帝有权力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秘书。
况且,秘书平时的工作就是给皇帝提供咨询,自然需要各行各业的人才。
所以,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他们也不得不接受了这個现实。
心里有多憋屈,可想而知。
陈景恪赞叹的道:“高,殿下真是高啊。我要是文官,我要憋死了。”
朱雄英嗤笑道:“别拍马屁了,他又听不到。再说这不是咱们商量好的事情吗,有什么高明的?”
陈景恪说道:“你就没想想,殿下为何先改组内阁,而不是先给内阁票拟之权?”
朱雄英又不蠢,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关系,于是点点头说道:
“虽然不算多高明,但……算了,就算他高明吧。”
还是那句话,没有票拟之权的内阁,就是单纯的皇帝秘书。
虽然很重要,但远没有重要到让文官集团,豁出命和皇帝对着干的程度。
所以朱标调整内阁成员构成,文官集团纵使有意见,也不会真的说什么。
有了票拟权的内阁,那就是议政机构。
文官集团就是拼死也要维护自己的利益,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同意调整成员的。
朱标的这一招很简单,很多聪明人都能想到,但是真的好用。
关键是他做的轻描淡写,如果不是知道他的真实打算,根本就猜不到背后还有这么深的算计。
事情到了这一步,朱标依然没有给内阁票拟权,而是先公布了内阁新制度。
更高明的是,他没有全部公布,而是只公布了一部分。
公布出来的规定包括,内阁学士永为五品,不得兼任等等。
至于驳斥权之类的,则是提都没有提。
看到新公布的规则,群臣都有些茫然了。
一个秘书机构,有必要搞这么多条条框框吗?
不过考虑到朱元璋废丞相之举,大家都以为这是朱标防范内阁坐大采取的措施,于是也就没有多想。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确实猜对了,这就是防范内阁坐大采取的措施。
只不过,防范的方向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再之后,朱标就停止了对内阁的折腾,让群臣以为到此为止了。
朱雄英有些不解,为什么不继续改革了?
我还等着看热闹呢,你咋就停下了?
他就找到朱标,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
朱标没有直接解释,而是笑了笑说道:“欲速则不达。”
朱雄英先是不解,等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对陈景恪说道:
“我爹真是老狐狸啊。”
知道全部布局的陈景恪,也不得不再次感叹朱标的沉稳。
群臣又不是傻子,此时给内阁票拟权,他们马上就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
察觉到自己上当的文管集团,不管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为了自己的权力,都会反抗的。
到时候朝堂会乱,朱标和新内阁会被架在火上烤。
现在先缓一缓,过上几个月,等大家习惯了新内阁,再给他们票拟权。
就算文官反应过来,也已经晚了。
这就是朱标,做事谋而后动,徐徐而行。
这一点和朱元璋截然不同。
换成老朱,哪管文官集团是怎么想的,制定好计划之后马上就要推行。
谁敢反对,先看看自家的户口本够不够厚。
陈景恪之前的改革不可谓不激进,能如此顺利就施行,完全得益于老朱的强势。
父子俩的风格迥异,倒也不能说谁好谁坏。
老朱的风格更适合开创,重病当用猛药吗,但会带来一些混乱。
朱标的风格更适合大病之后的调理,虽然缓慢,但胜在稳定。
得知了朱标的打算,陈景恪也就不着急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慢慢来呗。
接下来,他将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了新军制的制定中去。
每天都出入五军都督府,和一群顶级勋贵混迹在一起。
因为军制课,让冯胜等人彻底了解了陈景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