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本该如此,幸亏如此。
虽然早就在婆婆跟自己讲过了那番话后,心里便已踏实了下来,无论胡家祖上究竟与这国师达成了什么合作,都不会再影响胡麻的决定。
但如今还是亲耳听了国师口中对胡家人的恨意之后,这颗心才踏实了下来,胡家门里的人,果然真的没有让自己这位后人失望。
也是直到此时,自己这一路上,最想找到的答案,终于彻底通透。
计划源头的三个人,若想将其中一个瞒在鼓里,便必然是另外两方联手,国师这个计划源头的人会上了这个当,便说明胡家与老君眉联手,还在更早之前。
所以,胡家人确实没有像自己想的一样,只是为了成仙,便不惜出卖了自家儿孙。
这让胡麻内心透亮,也终于愿意以胡家人的身份打这个招呼。
同样也是这样一来,心里便更明确了自己想做什么:那就是,先他妈大闹一场。
当初在老阴山,好容易弄死了孟家,庆祝的酒都还没喝上一盅,这老东西便出现了,毁了自己大好心情。
那么这次回了上京,搞明白了他的猫腻,便更要先将这场子找回来。
“小胡先生,你虽然是走鬼门道,但确实只学了一身守岁人的本领啊……”
“甚至,连他们的性子,都学会了。”
而便站在了胡麻身前的国师,俯视着此时胡麻脸上那狠绝痛快,甚至都不去掩饰心间的通透与雀悦之情的模样,心底的失望,也分明达到了极点。
早在胡麻于知寿馆亭间,以那些邪祟之言,将十姓子弟一个个骂的狗血喷头之时,心间便已生不妙,如今,果是如此。
“分明便是避开大恐怖,甚至借此超脱的机会……”
“分明我对你们胡家,已经远比其他人更大方,分给了你们足够多的好处……”
他已完全无法再隐藏对胡家人的失望:“但为何你们这一门里,偏就如此蠢的厉害?”
“难道非要让自己以祭品的身份去死?”
“难道非要相信那些邪祟异想天开的胡言乱语?”
“……”
“所以说,你惹到了胡家人,那便真的惹错了人家……”
而迎着他脸上的失望,甚至淡淡的疑惑,胡麻却是忽然笑得大声:“不是任何人都会像孟家一样,只让你靠了一根萝卜,便可以哄骗得团团乱转,直到灭族,仍在你指掌之中的!”
喝声中,他也已经猛然一步踏了出去,身后布条蹭蹭破开,凶冽刀光乍现。
胡麻罚官大刀持在手中,陡然沉喝,刀势凶残可怖,直直的向了国师劈落下来。
如今国师身形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高大无匹,俯视人间,但胡麻这一刀劈落,九柱道行同时涌荡,周身气势犹如洪炉迸溅,烈火熊熊,四下夜色,都仿佛被照得隐隐发红。
刀势瞬间涨到比国师还要高,结结实实劈到了他身前。
而迎着胡麻这凶猛的一刀,国师却只轻轻摇摇头:“你似乎忘了,你从未上过桥。”
他如今便在胡麻身前,距离他不过一丈左右的距离,而胡麻这一刀之势,滚滚向前,哪容他躲开。
但却不想,随着胡麻一刀斩出,他与国师之间的距离,居然莫名其妙,越拉越远,瞬间便已拉开了六七丈的距离,胡麻这一刀去势将尽,仍未沾着他半点。
这已是桥上之法!
胡麻倾刻之间,便有察觉。
桥上客皆已非人,各种手段匪夷所夷,已不可以道理计。
但心间虽惊,他却也忽地垫步而上,手中刀势非但未消,反而更涨出了一截子。
脚下已是使出了缩地成寸的本事,身体陡乎向前窜出,一步七丈。
你拉开了空间,我便缩地而近,这一刀仍是紧紧跟上了国师,而且一切劈到了他的身上。
“九柱道行,几已到了化身天地之境,以莽夫之力,破一切虚幻之法!”
就连国师,仿佛也对这一刀极为赞叹,轻轻叹着:“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桥上生灵,皆非人间之客,在桥上走的越远,便越不容易被你伤着。”
“你在人间,如何伤我天外之人?”
“……当然,除非有人犯了傻,试图将你扯到桥上。”
“……”
胡麻这一刀只在电光石火间,暴烈而发,倾刻而至。
快到几乎让人难以想象,国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容说出了这么多话来的。
而同样面对着这一刀,他都仿佛放弃了对抗,任由这一刀劈中,自己的身子,也应声而开,忽地向了两边倒下。
可紧接着,仿佛只是空气里颤了一颤,他仍然完好如初的站在了胡麻对面前,保持了不足两丈的距离,胡麻这一刀劈落的痕迹,恰恰刚刚延伸到了他的脚边。
只在胡麻身边,有一张黄纸,正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已然变成了两半。
胡麻脸色微变,骤然冷哼一声,就地踏步,五脏齐鸣,犹如滚滚雷音,贴地卷出。
那尚未落地的纸人,倾刻间便被烧着,化成了点点火星,而国师所在位置,也如同被巨大的火炉笼罩,肉身可见得,他身上层层阴森雾气,都被胡麻身上的阳刚气息冲散于无形。
但他居然没躲,仍只是平静站在那里,轻轻叹道:“当年我邀请十姓入石亭商谈之时,便已经对他们申明了厉害。”
“此世若可救,便救,若不可救,便也只有离开,十姓有二十年时间,来领教那凶物的厉害,便也有二十年的时间来做出决定,一起帮我打造这白玉京。”
“惟独你们胡家!”
“我本是钦佩胡家为人,才在孟家与胡家之间,选择了你们。”
“你胡家先辈甘愿放弃荣华富贵,献出自家气运福泽与惟一血脉陪我赌一个可能的狠劲儿,打动了我,所以我才在你还未出生之时,便选了你作为主祭。”
“只是啊,我没想到,你胡家的狠劲,超出了我的想象……”
“修建白玉京之事,便已是如此艰难,死中求活。”
“而你胡家先辈,甚至在二十年前,便已经决定了与邪祟联手,骗我一场。”
他虽然说话之时非常平静,从容,但如今也已可以听出些许不满与森然:“但你真觉得,我会如此信你胡家,一点后手也不留?”
在他说着话时,胡麻已然咬牙冲上,手里的各种凶猛刀势与大摔碑手接连使出,丝毫未曾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