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究时则是管你什么出身,有这本事争天下,便值得我押上一宝。
如今的保粮军,便是他们押宝之时,但偏偏因为这两座大山的出现,便使得民间四下里谣言大起,纷纷说明王犯了鬼神所忌,所以挪来了两座大山,专为了挡他成帝之路。
这种谣言本是无稽,但偏偏极有用处。
百姓再信保粮军的名声,也会担心是不是真的神明痛恨他们,追随他会惹灾殃。
门道里的人则更相信是有能人出手为难,便更不敢赌在保粮军身上了。
面对着这困境,一众幕僚焦头烂额不说,不食牛都作起了难。
却也在这时,一封书信由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小女孩,递到了明王杨弓的营帐之中,明王看过之后,便立时放下了心。
当即招来众人,冷笑着下了两个决定:“咱们是讨贼大军,只为这世间百姓安乐,所过之处,便是鬼神,也要避让三分,哪里来的野鬼毛神,居然敢搬山来拦我的路?”
“速以我明王之名,写一封王旨,前去山前宣纸,命那毛神速将二山移开。”
“再准备二百民夫,领厚赏,执王命,去山前等待。”
“若那毛神不肯听命,便将两山掘开,一日掘不开,便两日,两日掘不开,便三日,连根草也不留给他的!”
“……”
这几道命令,都是走得明面。
不一日间,明王下王旨去喝斥毛神移山之事,便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此间热闹,甚至比保粮军拿下了湖州还要受人关注。
一时间四州五道,无数人瞧了过来,要么以为这明王疯了,要么便是殷切观望。
却也在这一番热闹之中,明王杨弓则是又悄悄安排了消息,耐心等了三日,便在第三日头上,于营帐之前,设了一番席面,有酒有肉,规额极高,大开了营帐之门,等人赴宴。
一开始众人只觉古怪,但等到了夜半,居然真听到了些许笑声,似乎有人畅饮欢谈。
饮至了夜半,才听见有人向了营帐里道:“明王杨弓听着,在上京城时,你借来了一万兵马,帮了我们的忙,咱们也不是不领情的,本就多看重了你一眼。”
“最要紧的,看你入了湖州之后,不扰民,不屠城,不搜刮金银珠宝,不抢贵妇民女,瞧着倒像是一个好的。”
“今天我们帮你一把,只盼你莫要让我们失望。”
“……”
说话之间,便自离去,营帐里的人这才出来一看,便见那席面已经杯盏狼藉了。
其他人兀自不觉,不食牛上下,则是纷纷有些激动,暗自商量:“天书第三卷,召唤神兵下凡,教主果然未曾骗了我们,此番押对宝了。”
“……”
“……”
“他们来了……”
而同样也在藤州边界,两座大山之前,胡麻让小红棠给杨弓递了那封信后,便也不操心了,只是留在这山里,与二锅头一起,对座饮茶,问些吴禾妹子这几年来的境遇。
吴禾本就心间感念恩情,如今自然也是殷勤侍奉,别说胡麻了,二锅头如今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却也如此,直等到了第三天头上,便见得明王手下,宣旨的人已经到了。
大队人马,簇拥着不食牛军师铁嘴子来到了山前,手里捧起了王旨,面向这巍峨高山,沉声大喝:“吾奉明王之命,前来叱山:”
“吾保粮大军,兵起明州,只见天下妖祟横行,生民涂炭,自领天命,消兵灾,镇邪怪,王旗所至,万民生欢,何处竟有野神,阻我去路?”
“今有王旨到此,命尔一夜之间,挪山让位,铺路就兵,免误了保粮大军讨贼大计。”
“但有不从,便上告镇祟府,破山伐庙,毁你金身!”
“……”
这一番话直喝得四下里声音回荡,山谷空鸣。
因着这两座大山一夜之间出现,本就不知引来了多少门道里人,前来探查。
如今这王旨一宣,更是将诸人惊动,一时面面相觑,不知所已。
“喊了我们过来帮忙,你们倒是躲在了这里喝茶,轻松啊!”
却也在这四下里众人皆寂,不明白明州保粮军哪里来的底气,直接向山宣旨之时,却也在山腰里,有人拾阶而上,见到了松树底下喝着茶等待的胡麻与二锅头两人,笑了起来。
胡麻定盯看去,便见来者大都见过,为首一人,身材轩昂,极为俊秀,臂下挟着一柄伞,正是转生者晖州小队长,代号花雕酒。
而跟在了他身后之人,自然便是其他几位晖州转生者了,他径直来到了茶案之前,便将手里的伞放下,看着,如今心里已是有了成竹对策。
“你有移山之法?”
胡麻亲自端了茶给他,心里倒也好奇。
本以为要破把戏门的法,来的会同样也是把戏门的人。
毕竟都说守岁克把戏,但这两座山实实在在,自己这身守岁的本事,确实克不了,便只能指望把戏门的人。
却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殿神负灵。
“其实,若非上京城里传出了你是转生者里面卧底的消息,我早就该去见你了。”
花雕酒喝了茶,将杯盏放在了一边,正色望着胡麻,道:“我是转生者,却也是负灵人,此前你在老阴山里,祭山请香,还神于民,做了一件大大的善事。”
“在那时起,作为转生者,我信你绝非奸邪,作为殿神跟前的烧香,则甚至对你生出了感激,因为你感动了那些老家伙。”
“自从祖坛破碎,世间殿神凋零,残骨葬于枉死城底,漏网之鱼躲在天下各个角落,苟延残喘,甚至已渐渐忘了自身的来处,担当。”
“是你那一柱香,让它们有了再度回到世间的想法!”
“这一趟,我便是代他们来的。”
“……”
说着,竟是大笑了起来:“把戏门假借神名,放了两座大山在这里。”
“他们的法蹊跷,我看不懂,但他们既然九假一真,那我们便干脆弄假成真。”
“不管这山是不是真是神明担来的,但今天夜里,我们都要请来真神,给他们移走,让这天下人也开一番眼界。”
“两位,看着吧!”
“……”
“请神移山?”
就连胡麻,也没想到他会想出了这种方法,一时心间有些震憾,便即恭静的起身,看他如何施法。
花雕酒喝完了茶,便将茶碗放下,来到了山脚处,撑开了自己的伞,立在一边,然后身后人便从车上,取下各种事物,摆开了香案,烧起了三柱青香来。
他于香案之前,口中呢喃,手舞足蹈,念念有辞,不多时,便将三柱香取在手中,向了天地四方,各处拜了一拜,口中悠悠长吟:“香火起心间,神自四方来,请神喽……”
天地之间,便不知何时,开始升腾起了浓浓的雾气,大雾笼罩了两座大山,隐约自雾气深处,可以看到道道高大的身影,自四面八方而来。
胡麻只觉那每一道影子,都份量沉重,神圣尊贵,甚至看到了其中一道影子,身形有些熟悉,仿佛便是老阴山山君的模样。
神自民心生,司掌天地山海,香火信念去处,移山填海,也皆在一念之间。
胡麻此前在老阴山里做的,乃是还神于民,让这些天地香火正神,重新回到百姓的身边,让百姓有人护佑,也让这些正神,可以得到香火。
但殿神负灵花雕酒,却像是另外一个方向,他们虽然也是负灵,但却主在可以祭祷神明,传递民心。
这一夜,位于这两座大山周围百里之地内,所有的百姓,都仿佛做了一个梦,看到了两座大山,搁在地上,旁边一位腰间缠蛇的神明,正倚在山上瞌睡。
但冷不丁的,有人向了磕睡神明喝斥,只是声音太弱,却唤不醒他,但四面八方,却来了许多其他神明。
有脾气暴躁的,上去一巴掌将这腰间缠蛇的神明抽醒了,指着他的鼻子叱骂。
这腰间缠蛇的神明,原本还有些不服气,但见指责他的神明越来越多,便缩起了脑袋,诚心悔改,慌忙担起了身边的两座山,灰溜溜的离去。
只在这原来的位置,留下了一大一小,两只石质的秤砣。
……
……
“我的天,明王下旨,命山移位,居然……”
待到第二天,那弥漫于天地之间的雾气,开始缓缓散去,也不知多少过来探查究竟的兵马探子,与门道里的人,都彻底的惊住了。
两座大山已经消失,藤州之路,就此大开,仿佛敞开了大门。
那明王下旨叱山,本来看着像笑话,但那两座大山真的听了话,一夜之间移走,倒成了难以置信的神迹。
谁也无法想象,当此事传开,这天底下人会怎么想,各路能人,又怎么看待保粮军,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各地能人,又会有多少拼了命的过来投了。
天命所归,谁不服气?
若非天命所归,又岂能一道王旨,便号令天地鬼神?
“我将去往保粮军中,为他们出出主意,至于这门道里面的事,便还是只能靠你了。”
而在大山被移走之后的晨间,花雕酒也自雾中现身,将两只秤砣递给了胡麻,道:“赵家倒是讲究的,只要能破了他们的法,便也舍得将这赌注彩头交给我们。”
“这两只秤砣,便是那两座山的真身,你自留在手中,不仅将来罗天大祭用得着,战阵之上,若用好了,也是大宝贝的,天下门道物件,怕是再没有比这些秤砣,更厉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