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过去多少天了,贺淳华一心扑在仕途上,怎么会放过上书邀功的大好机会?
“如果父亲的奏书先至,说不定会被阅后压下;待流言四起后,奏书再上就坐实了,王廷否认也无用。”
“为什么会被压下?”贺灵川念头一转,忽然明白了,“咝——你是说,王廷忌惮局势,想秘而不宣?这可不妙,咱们的功劳不就被吞了吗?”
王廷正在发兵攻打大司马,卧陵关的战事也才结束不久,偌大的帝国四面漏风,王廷堵得精疲力尽,这时候大概不愿把浔州牧也逼到造反,给自己多树一个强敌。
那么它很有可能就把盘龙沙漠里发生的事给压下去,秘而不宣。这样国都和浔州牧都能松一口气。
可这么一来,贺淳华心心念念的军功恐怕就要飞走了。
冒了这么大险,付出这么大代价,他怎么甘心?
所以贺淳华的对策就是派人进都城,把这事情先炒热。只要流言传开,浔州牧再不想反也得反了!
他和王廷之间的互相猜忌,本来就只隔一层窗户纸。看来,贺淳华决定自己出手捅破。
想通了这些,贺灵川忍不住击掌:“老爹厉害啊,宝刀未老!”
贺越垂首:“流言一旦传开,我们的功劳就坐实了。但鸢北地区战火重燃,又不知道要吞掉多少人命;又或者年赞礼直接转投北方妖国,大鸢的领土立少一州。对大鸢来说,这都不是好事。”
“那王廷压下我们的功劳,就是好事了?”
“或许,王廷打算收拾掉大司马以后,再来考虑浔州的问题,各个击破。”
贺灵川好笑:“年赞礼又不是草雕木人,傻乎乎杵在那里等人进攻。既有反意,他就像个火药桶,晚爆不如早爆,还能少伤点人。”说着,他拍了拍二弟的后脑勺,“有时候,善因反倒结恶果。”
贺越叹了口气:“我再跟你说点事,你别外传。”
贺灵川比了个封嘴的手势:“你放心,现在还没有枕边风能从我这里吹走。”
他也有点奇怪,这个弟弟平时自矜又独立,跟他不太搭调。怎么这趟盘龙沙漠之行回来,贺越就对他有亲近之意了?
难道是因为,他帮着贺越对付年松玉?
贺越下意识左右观顾:“前些天吃饭时,父亲问过我怎么看待大司马谋反,我说那是大逆不道。”
贺灵川呼噜一大口杏仁豆腐:“有什么问题?”
“那只是应付老爹而已。”贺越小声道,“其实我设身处地,倒觉得大司马情有可原。王上对待国事,实是有些儿戏。就说对待北方妖国,我更赞成大司马。”
“哦?”贺灵川有些惊讶,“你不赞成捍卫疆土?”
“谁不赞成?可是国策依实而定,不能光逞匹夫之勇。你看盘龙城算是很了不起,成为飞地之后还坚守了三十二年。可它的母国孱弱,无论钟胜光如何抗争,西罗国也不过是把盘龙荒原再弄丢一次,并且再过几年,它自个儿也没了。”
“强者可以慷慨激昂,说犯我者虽远必诛,弱者却要懂得权衡取舍。”贺越认真道,“现在我们的母国,也不再是当年国富民强的大鸢。大司马努力安抚北国,大鸢才能腾出手来平定国内纷乱。”
贺灵川笑了:“你想说,攘外必先安内?”
贺越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国内乱局迟迟不能解决?割据、水灾、饥荒、叛军、边乱,过去十年里,我们好像只解决了赈灾一项吧,还未必次次能成。千松郡因为有老爹在,所以红崖路很太平,七八年前可不是这样。”
贺灵川接着道:“大司马又不是今天才得势,老早就辅助国君协理这些麻烦,也不见妥善解决啊。”
贺越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
贺灵川拍拍他的肩膀:“瞎操心没关系,瞎说话可不行。今天这些话,你一个字也不能外传,免得连累老爹和我!”
贺越没好气道:“当然了,我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