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川闭上眼,默默垂首。
这不是他送走的第一个战友,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他们都把热血洒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
这一区扫荡过后,断刀小队全员负伤,程度不同而已。
贺灵川因为身先士卒,遇险次数最多,有两回险些被直接KO送出梦境。
代价就是肋下被打穿个洞,右边耳朵被削掉。比起来,其他皮外伤都不值一提。
阿洛给他缝耳时,他痛得咝咝直叫。
“叫什么叫!”阿洛黑着脸,自己脑门儿上也缠着布条,“那么大一间黑屋也是能随便冲进去的?”
“我这不是想给你们打个佯攻么?”贺灵川呲牙咧嘴,知道自己在魂乡比在现实勇猛多了,出手尺度更大,“石陀粉呢,给我来点儿止痛啊!”
就算在大方壶里,每一场战斗也是难得的试炼机会,他要好好摸索属于自己的战斗风格和节奏。
此处不勇,更待何时?
“不能多用,那玩意儿有成瘾性。”阿洛一板一眼,“你们最近用太多了,能忍就忍吧,又不是断手断腿。”
好在这种清剿战斗很快变得零零星星,到了第五天午后,盘龙军就基本掌控了整个西芰都城。
如果红将军采用连坐之法来剿杀,速度还会快很多。
这也是许多攻城战常用的办法,但是败民众的好感度。
中间西芰王宫几次派军出城,想跟这些散军里应外合,都被宫城外严阵以待的大风军打退。
几次战损之后,西芰王宫也不敢再擅自出战,只是闭门不出。
毕竟每次的损伤少则数百员,多则超过一千一二百员,却无法突围,代价有点高。
就在呼延昭的度日如年中,西芰宫城被围困了十日。
他向臣民反复宣称的援军,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而红将军开给他的领地承诺,也比之前又缩小了三分之一。
呼延昭心烦意乱。
宫城城坚粮足,还有水井遍地,尤其储粮是按照三千人坚守四十日的规格配制的。当年他家老头按这规矩配建时,还有一堆臣子反对,说太过浪费。
如今看来,老头子英明。
然而老头再英明也抵不住现在呼啦啦挤进来一万三千人,超了四倍还多。
人多,吃饭就多。
这么多人挤在城里出不去,还要成天肥吃肥喝,呼延昭心头滴血。
最糟心的是,药物严重不足。
宫城里的伤员超过四千人,重伤者九百多,还有二三百人因为药物不足或者施救不当,前几天就死了。
宫里怨声载道,士气低落。
而且,还有一桩恐怖的麻烦是老国君都始料未及的:
人畜的便溺。
一万三千多人,两千多匹战马,合在一起就是开足马力的造粪机器。
从前宫城有专门的夜香队,每天都要往城外运送,可是现在出不去了。
呼延昭要求士兵将便溺扔下城门,抛击盘龙军。
但被射杀十几人后,士兵们再不愿意这么干。
冒着生命危险去倾倒便溺,太、太不值当了,更不要提收集的过程,不如在宫城里随便找个角落……
因此宫廷里到处都飘着血腥气味儿,到处都有蚊蝇飞舞,伴随着西芰人一路走低的心境。
现在贺灵川就和柳条、胡旻等人坐在某间民房的屋顶上,一边吃鸡一边眺望不远处的宫城。
“城门楼上的灯光都灭了。”胡旻笑道,“看来他们连油灯都开始省着用了。”
断刀小队在龙喉关任务中表现出色,除了正常军功奖励之外,贺灵川还从军需官那里给队友搞来了每天两只烧鸡的福利。今晚闲来无事,大家就聚在一起吃全鸡宴,以水代酒。
门板笑道:“风向一变,宫城里面的臭气就往外飘,谁也不愿靠近。不知道西芰人枕着大粪一天天地,怎么睡得着觉?”
柳条伸指在他腰间掐了个十字旋:“吃饭呢,说这么恶心的话题干嘛!”
胡旻也道:“我听说这几天宫城里也有逃兵跳出来,有的当场被射死,有几个成功溜过来投降。红将军就要他们坐在宫城门前吃肉喝酒,给城里人看。有一个坐得太近,吃得太忘形,结果又被射死了。”
柳条问他:“你加入大风军最久,从前攻城战也要打这么久么?”
“啊,有长有短。”胡旻想了想,“最长的一回,我们围城围了四十多天才打下来。”
柳条“哦”了一声,遂不再多问。
贺灵川啃了口鸡腿。他是这里唯一一个参加过干戈厅战前会议的人,因此基本清楚红将军打的什么算盘。
“西芰的老国君用都城好些年的收入,把宫城打造得铁桶一般,真正地易守难攻。据说防御符阵都有十几重。”他给手下们解释道,“真想强攻下来,恐怕得用人命去堆。因此红将军想要以围代攻,以最小代价换取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