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贺灵川忽有所觉,睁开了眼。
梦魇果然不声不响回来了,正在他身边飘来荡去,也不知是不是盯着他看。
对这东西,贺灵川从来不愿掉以轻心。他不动声色:“找到线索了?”
“你自己看吧。”
说罢梦魇就化成一团烟雾,雾气慢慢化开以后,中间居然漾出一幅画面。
先是蓝天,而后是远山,清晰得好像幻灯片儿。
画面又变了,宽阔的道路,前面好几匹马车。
这时有女子的声音加入进来:
“康儿别探头,小心别人撞到你!”而后视野就被拉进一辆马车里,对面坐着个年轻妇人,素衣布裳。
贺灵川知道,梦魇给自己看的是吴楷孙子记忆里的画面片段,兴许就是白天的见闻。
所谓日有所见,夜有所梦嘛。
妇人又道:“不许吵闹!只要到地方,爷爷会给你买好吃的。”
地方?什么地方?
方才画面背景那座山,仿佛在城北,从角度看又不是正北。
画面一转,人都下车了。
这时已是傍晚,太阳落山但黑夜未临,周围都是荒地,路边的野草茂盛,芦苇比成人还高。贺灵川却听到了水声。
马夫举着灯笼走在前面,母子则跟在后面。
走了十几步,前方迎来一个老人,头发半黑不白,眼角下垂。
吴楷!
这就是半城官兵的追捕对象。他在仲孙谋遇害后,第一时间命人带孙子出城,先后躲过伏山越和岑泊清的抓捕。
他自己也在鲁都统围困岑府时趁乱逃走,一家人在荒野渡口重新汇合。
吴楷把孙子抱在怀里,安抚两句。
四人居然走到一处渡口。
白沙矍多水,有湖有沼又有河。这里就是河湾中段,风小,二三十艘渔船都泊在这里,舱里有光透出。
渔民们吃住都在船上。
壮小伙儿就去船边问,只问了两艘就找到愿意载客的船家。
银子可是好东西。
画面只到这里,就变回灰雾。
“没了,我只打探到这么多。”梦魇表示无奈,“小孩子脑袋空空,装不进多少东西。”
它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贺灵川指了指具罗树枝:“行了,进去吧。”
灰烟在屋内盘旋两圈,满心不乐意。
但小细胳膊拗不过大腿,它最后还得怏怏进去。
严格来说,具罗树枝并不是它安居之所,而是进出盘龙古城和现实的快速通道。
“要么放了我,要么给我找个住处,赶紧的!否则我以后回不到现实也帮不了你。”梦魇放完话就消失了。
贺灵川当即去敲伏山越的门。
才砰地敲了一下,门口侍卫阻拦:“待我们入内通传……”
“什么事?”身边微风闪过,伏山越自己跳出来了,还是下午那身常服,头发一丝不苟。
这货也没休息嘛。
“我探到吴楷行踪了。”贺灵川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天黑以后,他在城北外的河湾搭船。”
“你怎么……”伏山越一愕,但随即道,“可靠?”
“犹如亲见。”
“那还等什么,走!”他知道贺灵川有两把刷子。
“慢!”贺灵川却伸臂挡住他,“你不能去,否则岑泊清再趁机逃走怎办?”
如果伏山越离城,岑泊清再像上回那样集结突围,谁敢真正上前阻拦?
他们能指望鲁都统吗,还是田县令?
没获罪之前,岑泊清还是灵虚城的上官。
他这么一提醒,伏山越也迅速冷静下来:“行,我盯紧他。追回吴楷的任务交给你了。务必——”
他一字一句:“务必将他逮回来!”
贺灵川点了点头。
现在他跟伏山越是一条线上的蜢蚱,如果不能抓回吴楷定罪,岑泊清乃至大司农在事后必然反扑。
事不宜迟,贺灵川半夜出行。伏山越划给他数十兵马跟随,还有一个姓陆的伴游跟了过来。
所谓伴游,其实就是导游。白沙矍到处都是观光胜地,有钱的客人又多,于是催生出专门伴游导览的生意,从食宿、车马、景点观光,反正客人提出的一切要求,伴游都有办法满足。
这姓陆的是田县令白天给太子找来的,说是对整个县城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