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宗每三十年就要向牟国上贡明灯盏,怎还有余量往外售卖?
但贺灵川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浡王总算给出一个明确答案。
如果他装傻充楞,一口咬定不知道明灯盏为何物,这件事就有点麻烦。
贺灵川不想说出陈太医,以免人证被灭口。
浡王把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哼了一声,又派宫人出去传唤相关人等。
这回耗时太久,他就让贺灵川和董锐在大殿里等着,自己先行离开。
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时辰,中间只供了两次热水。
但三人碰都没碰。
……
当天早晨,也就在贺灵川三人离开汝林客栈以后,影牙卫韩锟走出客栈,买了一堆包子,几个凉菜。
等到客房无人,窗户忽然动了。
韩锟跟同伴一块儿吃过早饭,回到自己客房,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他扫视屋里一圈,什么也没变哪。
大概是错觉?
其他影牙卫来敲门,喊他过去打双陆。
他们随身带来的双陆就是个小棋盘了,不是索丁岛那种巨无霸。
今天头儿和特使进宫去了,大伙儿守在客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玩两把打发时间。
韩锟没多想,捏捏自己的钱袋子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二百丈外的勋城驻地羽卫驻地忽然飘进好几张字条。
羽卫拣起来一看,上面只有几个字:
麦党十人藏身汝林客栈,伪装他国卫士,修为高强!
检举叛党余孽的举报信,三天两头都有。再说麦党最近总是搞事,越发嚣张,浡王早就下令搜捕严查。平时羽卫接到这种举报,自行处理就是,但今天正好南宫炎也在,所以字条就被送到他面前,请他老人家定夺。
南宫炎只看了一眼:
“查!”
很快,羽卫就来回禀:
“汝林客栈的伙计说,这些人来了大半个月,时常关门密议,不许人近。他们说自己是客商,但没见他们进货出货,出手倒挺阔绰。有一回他们出门往外走,这伙计还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王宫地图’,但他一出现,对方就不说了,还斥他离开。”
南宫炎眯起眼:“是很可疑。先做些布置,多派人去。”
反正离得也近。
手下领命而去。
主子说先做布置,那就是设埋伏、布阵法,一套连招都使在前头。叛贼里面从来不乏修行者,羽卫对付他们已经很有经验,要确保一个都跑不了!
半个时辰后。
南宫炎正要起身进宫,外头脚步声起,亲卫匆匆奔了进来:
“总管,汝林客栈的叛贼了得,我们死伤七十余人,杀掉对方三人!”
这还是在己方发动偷袭的情况下。
字条居然没说错,这群人修为不弱。先手有优势,己方居然还损失这么大?南宫炎一懔,大步往外走:“真是叛贼?”
伤亡率七十比三,普通人哪有那个本事?
“他们称自己是牟国卫队,还掏出官牌。”
南宫炎冷笑:“小伎俩。从前也有叛党这么玩过。”
伪造一面官牌,用幻术让它发光。
“但我们从攻下的客房里找出这两样东西。”羽卫拿出一本书、两颗红嵌蓝的圆珠,“这是罪臣麦连生的书!这些余孽拿去复抄,就以书中文字作为暗语,互相联络;珠子是麦家旧宅连廊上的饰物,听说一挂有几百颗,我们以前逮过的麦党,就拿来它们当接头信物。”
南宫炎目光一凝:“没让他们跑了吧?”
“我们在客栈外围布好了两个阵法、一套陷阱才实施抓捕,他们试了几次,没能突围。”羽卫抓叛党很娴熟,但这回嘛,“连金羽卫都、都伤了两名。”
金羽卫是南宫炎亲手训练的精锐,都有生裂虎豹之能,也就是普通羽卫的升级版,一共十二人,在勋城军中是公认的战力强横。
一听金羽卫受伤,南宫炎脸色就沉了下去,按了按无名指上的戒指:“其余的金羽卫在哪?另外,再调百人随我同去!”
抓捕十来个叛党,居然还要他亲自出手?
……
浡王再次出现,身边还跟着个女人。
虽然国色天香,但似弱柳扶风,她一出现,旁人就觉得这个富丽大殿更加空洞阴寒了。
贺灵川在这里才认得几人?偏偏这也是个熟面孔。
梅妃。
她今日一袭桃粉,华丽得恰到好处,小脸总算比前几日更有血色。
站在已显老态的浡王身边,她就像黢黢老树上开出的新嫩桃花。
梅妃也看见了贺灵川和董锐,尤其目光在金柏身上一转,美眸微微睁圆。
但这点异常转瞬即逝,她又看回浡王。
梅妃眼中只有这个年纪能当她祖父的老人,那么专注,又那么崇拜。
贺灵川留意到,浡王坐下后也挽着她的手。
待她也落坐,浡王就从后头招出一人,对贺灵川道:
“三月之前,孤曾遣使向逍遥宗订购明灯盏。这就是当时的使者罗敬舟。来,你给牟使说说此事的经过。”
“是。卑职向逍遥宗转达王命,但李掌门不允,称明灯盏是宗门重宝,概不外流。卑职劝说三日无果,只得返回,但还没离开逍遥宗地界,曹严华曹长老就私下找来,称明灯盏再有十二日成熟,他愿意奉与我国。”
“曹严华曹长老?”贺灵川心绪电转,“他开价多少?”
“三万五千两银子。”
贺灵川听得挑了挑眉,倒是不贵。毕竟是这么珍贵的草药。
“划算啊。王上答应了?”
浡王淡淡道:“为什么不答应?一点小钱罢了。”
他堂堂国君,还拿不出三万五么?
贺灵川即问:“您不担心其中有诈?”
罗敬舟代答:“曹长老当时就与卑职约定,先物后钱。明灯盏成熟之后,他会使讯与我王,定下交付的时间地点。”
先给东西再付款,浡王怕什么诈?
该是曹严华担心自己拿不着钱才对。
贺灵川越听越觉不对:“在哪里交货?”
“四十二天前,勋城的老榕驿馆。”罗敬舟道,“也是卑职带人去取,明灯盏就藏在二楼客房床下。我取回明灯盏,交予陈太医炼制。”
交易地点竟然选在本国首都,浡王当然更放心。
“四十二天前!”贺灵川算一算日子,面沉如水,“那天,影牙卫刚到巨鹿港!”
明灯盏四十五天前成熟,金柏当天就亲手采摘,然后马不停蹄奔向巨鹿港。
罗敬舟所说的交易时间,恰好就是金柏等人抵达巨鹿港之后。
曹严华先从他这里偷走了明灯盏,然后卖给浡国?
“后来呢,你给钱了?”
罗敬舟点头:“陈太医炼制心灯成功,卑职才奉我王之命,将三万五千银子送去老榕驿馆,还是那家客房。”
“原来是炼好了才给钱,曹严华这买卖做得真有诚意。”这也是好大一个疑点。
董锐忍不住在后头轻咳一声,贺灵川知道他想说什么。
姓曹的就不怕浡王黑他的钱?这老头子的风评好像不太好。
知道他们不信,浡王傲然道:“好教你们得知,我国不偷不盗,不干那等下作之事!”
他儿子用的心灯,炼制主料的确来自逍遥宗。但那又怎样?
那是他花钱买来的!
摄魂镜在贺灵川怀里嗤笑一声:“就是买下了赃物。”
但贺灵川能听懂浡王的逻辑:
没偷没抢,他就无愧于牟国了。
牟国和逍遥宗要怪,就只能怪自己人监守自盗。
果然浡王接着就道:“冤有头债有主。与其在我这里求索,使节不如返回逍遥宗,去找曹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