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洋立刻低头:“不敢!宫主,我错了!”
“寿典在即、全城戒严,此时不宜轻举妄动。暗卫办不成,会被爻王拿住了事端。”她和爻王之前过招,你一招我一招,都有尺度,都没过线。她要是直接出手暗死爻国大臣,那就是单方面升级矛盾,直接把斗争带进下一阶段,“暗卫若是办成了,人人都知道我一言不合就杀人,反而更把群臣推到爻王身边!”
她一个外来的监国,能威胁满廷文武的生死?真当手握大权的爻王不存在么?
“再说,拿捏百官从来只能用升迁、奖惩、利害,而非生死!”青阳叹了口气,“你要是活到我这个岁数就会明白,哪怕你一早定下规矩:贪腐就要杀头,那贪官也是杀都杀不完。”
赫洋的忿忿不平,在她看来只是孩子气的恼火。
他还是忍不了:“难道这股歪风刹不住,就、就只能看着他们君臣表演?”
“这一边要尽忠、那一边要收钱,一拍即合。你说得对,这股歪风只会愈演愈烈——”青阳从身边的枝头摘起一串桂花,“——短时间内!”
“我问你,这些官贵花大钱买精舍、表忠心,到底为了什么?”
赫洋想起青阳方才所言,立刻道:“为了自己的仕途?”
“为了升官发财,对么?”青阳笑道,“晴王府买了,晴王府的过错就被抹平;白坦买了,白坦的亲属就升职了。其他官员看懂了,这才效仿他们去买精舍。”
“幽湖别苑一期十几幢,二期还不知道有多少幢,想来数量也不少。他们既然花了钱、表了忠,爻王是不是也得投桃报李有所表示?”青阳摇了摇手上的桂枝,香花簌簌而落,“几十人的升职加薪,那得是多大规模的人事变动!”
幽湖别苑的买家,全部要升职、要免罪、要加薪?即便是爻王,也不能这样胡来。
“反过来说,没买到精舍的官员怎么办?升职加薪的机会都被别人拿走了,他们还有出头的机会么?”青阳语带嘲讽,“满廷文武的升迁考核竟然不看政绩、不看德行、不看廉腐,只取决于站位,尽忠也全靠花钱!堂上台下形同儿戏,还道自己是闪金大国!”
赫洋低声道:“宫主睿明!”
“三十年前,我贝迦的藩妖国山羽国囿于党争,相国曹鹏就采用类似的手法,逼迫官员们站队选位,一时也是声势浩大、急速膨胀。结果不到半载,树倒猢狲散!”青阳扔掉花枝,“究其原因,人心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根本没有那么多利益,可以做到雨露均沾!”
“再说,买下幽湖精舍向爻君表忠的那一批人,本身也互不对付。白坦历来看不惯齐云嵊、齐舒安叔侄,古家与步家不合,鲁家与刘家也斗了三十多年呢。”青阳呵呵一笑,“爻君为了对付我,把他们强行绑在一起,他们又能有多大合力?”
“贺骁这人有才。但他给爻君献上的只是一时之策,而非一世之计。”
赫洋也恨恨道:“宫主远见!似这般歪门斜道,终不能持久。”
“越是癫狂,越是难以为继!看着罢,最短不过一月,最长不过两月,这场闹剧就该散场了。”贝迦六百年古国,什么怪事乱事没发生过?官场上这点玩意儿,她早都看腻了。
她看着赫洋微微一笑:“你也不用着急,我们一定要等到重武走马上任、顺利领兵!这件事太重要了,绝不能让爻王反悔!”
“是。”
“那时爻廷的狂热也该褪去,才是我们出招的时候。”眼下,不妨暂避锋芒。
就在此时,一头禽妖飞来,停在树枝上。
青阳随手从它爪子解下一枚竹管,抽出里面的字条打开。
里面只有一句话:
梁主使进宫。
青阳慢慢撕碎了字条:“好,好极。爻王拿下梁小豪,说明他铁了心要跟我作对!”
撤掉梁小豪,也就得罪了妙湛天的神庙主使。爻王肯付出这样的代价,是因为他认定“幽湖别苑”的价值和意义非凡,能够帮助他统合力量。
青阳不喜欢这样一根筋的爻王。
“修给妙湛天的新神庙已经建了两年半,始终是拖拖拉拉,据说新一批盘金石已经卡了四个多月还没送到,梁主使也表达过不满。现在又是这样……”
“爻王怎么不明白,我是来帮他的?”青阳悠悠叹了口气,“只要爻国对贝迦顺从如故,我何必要为难他?”
赫洋道:“爻王短视,不知宫主用心良苦。”
“我老了,来爻国只想过个安详晚年。但爻国君臣越发地不知敬畏,我只能履行帝君交给我的使命。”青阳再服一颗丹药,面色更加红润。这药能帮助她压解刚刚采集的太阳真火,“家养的狗有了吃,有了喝,过了几年的舒心日子,就以为自己是伴侣了,就以为自己是主人的伙伴了,这就叫作不知天高地厚。”
赫洋冷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狗,最后是要被杀掉吃肉的。宫主就是心善,还想着救他们一救。就怕爻国君臣到最后也认不清自己的位置,白白辜负宫主一片心意。”
“好了,你也不是小孩了,火气别这么大。”青阳拍拍他的胳膊,慈爱道,“梁主使出宫以后,就会来我这里了,准备迎客吧。”
……
爻国王宫。
爻王刚听完刘芜的汇报,眉头皱起:
“小桃山庄出事后,渠如海还在附近徘徊?”
“是,渠如海外形特殊,有好几人指认。”刘芜道,“凶手行凶后,通常喜欢再回案发地转一转。”
“假的不在场证明、当晚去向成谜、次日还出现在小桃山庄附近,嗯——”爻王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