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个好地方。
为了叫她忘却从前的事,昔日的将军府他都没再去过。
听人说她来了这儿,他几乎方寸大乱,马不停蹄的就赶了过来,又愣是不敢踏进去。
卓明月终于开口:“你放心,我回这儿,跟你没有关系。”
的确跟他没关系。
要说用意,还真没什么用意。
她只是想回去看一眼罢了。
……
三日后,卓明月在卓府的小树林里见了秦时。
相比当初,这些树更高大了些。
她站在那堆满落叶的深坑边,等了约摸一炷香的时辰,等来了秦时。
他一袭通身无绣的苍烟落照色长袍,头发梳得光洁,以银冠束起,静静的站在她面前,一双清湛的眼凝着她,良久无言。
他穿着一如既往的干净简单。
卓明月却是盛装华服,满头琳琅珠翠,就连指尖的护甲上也点缀着金光。
曳地的裙摆拂过落叶,沙沙做响。
她转身,垂眸看向那深坑。
“你知道那夜,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秦时开口,嗓音有几分沙哑,“为何?”
卓明月平静的说:“当时我骗你说,是来寻你的,其实不然。我二哥的死,与我有关,我回到小树林里来,是来找我衣服缺失的一块布。”
“嗯,”秦时笑了笑,“猜对一半。”
他知道她不是来寻他的,因为他夜入小树林查探的事是保密的,她不该知道。
但他当时没有揭穿,后来也没有再回想过此事。
卓明月又说:“卓君朗会死,是因他要非礼我,而宴清风为了救我,一剑刺死了他。”
秦时了然道:“后来宴清风说过,卓君朗是他杀的,我以为他只是看不惯卓君朗为人,没成想是为了你。”
卓明月背对着他,平和的继续说道:“我对你撒过的谎远非如此。那时候送你佩玉,故意在你面前柔弱……都只是把你当作救命稻草,而非真正动情。”
秦时看着她背影,抿直了唇。
他突然不想再听下去。
可她要说的话,还有许多。
“五妹把我弄去青楼那次,我对你说什么都没发生,也是骗你。早在那一日,我和宴清风就有了肌肤之亲,他剥了我的儒裙……”
“卓明月,”秦时出声打断她的话,“那些事,你没必要再回想,也不必再提。”
“但我良心不安。”
卓明月微微仰起脸,太阳透过层层树叶,破碎的照着她容颜。
她的脸上,有了斑驳的日光。
“秦时,这些事,你早该知道的。你人不错,可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
她的语气听不出半点端倪。
秦时甚觉可笑,甚至有点生气。
他告诉过她的,无论旁人如何贬低践踏,都得认定自己走的路,不可动摇,不要回首。
人为财富,那是思进取。人为地位,那是雄心斗志。人为生存,那便是天经地义。
何错之有?
秦时淡淡道:“不只这些吧,你说你喜欢荣华富贵才要跟宴清风,这是骗我的。还有啊,你说你不爱吃杏花酥了,也是骗……”
“但我跟了宴清风是事实,”卓明月语气变得不耐烦,“我是什么人,你听听百姓怎么说的。秦时,别再自欺欺人了,我若是好人,不会有今日。”
秦时无奈一笑。
“所以那个不顾身孕,也要冲进人群,和我同生共死的不是你吗?”
“在揽月阁,冒着被人闯入瞧见,名声尽毁的风险,也要为我解毒不愿我废掉的,不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