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锐脸色微疆，几可预料接下来的情景，拿到高额小费的服务员快速向周遭的商店奔跑，超市没有，小卖部没有，百货商店没有，直至跑到灰心丧气，打算归还小费时，才撞到供销社的门店顺便瞅一瞅，等到回来至少十几分钟。
“王阿吉新品上市，覆盖范围有限，如果服务员是一个人步行出发，来回可能要十分钟以上。”
“很正常，我们青云食品的饮料刚上新时，都还发动学生兼职，当垆卖酒增加知名度，毕竟么，卖场都有自己供货商，对引进新品的积极性不高。”
罗学云笑道：“刚开始是得我们求人的，但厂商证明自己价值之后，不用我们提，零售商会主动接纳我们产品，自发制作广告牌，给最优势的摆放位置等等。
青食做的产品，饮料也好，零食也罢，抑或者调味料面条这些厨房食品，都属于快速消费品类，产品周转速度快，顾客消费频次高，于我们厂商而言，也没有技术壁垒。像青云茶饮、申龙辣条这些东西一出来，同行结合配料表，找几个专家品尝研究，再不行就上实验室一点点来，终究能琢磨出相似竞品。
而至关重要的创意，也是我们最没法保护的，同行若有心做，不但可以模仿，还能创新，搞出别样风味异军突起，最终踩着前辈造就的基础腾飞，在这一行业，创业者旋起旋灭，先入关中称不了王，后来者只要兵强马壮，随便可以推翻前辈。”
华锐静静聆听，直感觉罗学云不光是在讲如何做食品行业，还是在表达某种企图，好像猜到自己来意，故意摆出筹码，叫自己知难而退或者没有底气要价一样。
“所以要在推广上大做文章，一边在媒体上登广告，一边推进商店饭店？”华锐绝非蠢人，眼见罗学云一番操作，已经是生动展示青食笑傲江湖的秘密，哪还能不懂？
罗学云微微点头：“是的。一方面要广而告之，令潜在消费者知道青云这个品牌，知道青云做食品的，有哪些类目，哪些主打，一旦他们入坑，再结合季节性、节日性的营销活动，就容易拿住他们的注意力，在消费时选择青云。
另一方面要拓展渠道，最好是能攻占大街小巷，每个销售饮料零食的店子，都能买到青云产品，这才能留住客户，若是客户临时想买，走遍一条街都问不到，他大概率就会放弃，产生需求立刻满足，是做大商业的真谛。”
“产生需求立刻满足？”华锐道，“听起来似乎有些诱导的意思。”
“有些需求天然存在，不宣传广告一样有，就像渴了想喝水，饿了想吃东西，我们要做的就是渴的时候能买到饮料，就不用等待开水放冷，饿的时候能来桶泡面或者干吃面火腿肠，而不必开火做饭。”罗学道，“不是诱导，而是替代满足。”
华锐道：“所以，处处都能买到，实际上也是在强化这种念头，让人不必苦苦等待，坚持到家？”
“对，都在销售你的产品，实际上也是一种广告，而且是更高级的广告，消费者想要随手就能得到。”罗学云道，“就像今天，即便在我们知道王阿吉有凉茶饮料的时候，仍不能快速买到，那么消费需求就被扼杀了，来回几次，哪怕是忠实客户，心都要冷了。”
华锐叹道：“羊药那边确实有困难，没有资金推广，就是成品都是抽调人员，辛苦奋战出来的。”
罗学云耸耸肩，道：“若是这样，不更应该奋力一搏么？只要产品成功，一切付出都将得到回报，反而消极的应付，除了证明完成任务，恐怕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
华锐哑口无言，他们确实是当做任务完成，而不是救命稻草，腾飞契机。
“如果让青云来解决王阿吉的问题，罗总有信心么？”缓了片刻，他还是点明主题。
罗学云笑道：“生意上的事，很少有钱解决不了的，如果没解决，那就是钱不够，区别只在于这笔钱值不值得花。”
华锐清清嗓子，道：“什么情况罗总会认为值得花呢。”
“当然是能收回成本还有得赚。”
“假设青云食品接受王阿吉，能有得赚么？”
“可以，绿茶冰红茶都能大受欢迎，凉茶改良饮料没理由滑铁卢。”
华锐精神振奋：“那我们旧事重提，让青云跟羊药合作，共同经营王阿吉饮料如何？”
罗学云道：“羊药真不再努力努力，我站在旁观者角度，还是觉得很有可能翻盘，趟过前面坎坷然后一飞冲天的。”
华锐道：“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王阿吉真要做起来，还是得青云这样有钱有人有意愿有本事的业内顶梁柱。”
“华总想怎么合作？”
“照前面说的，羊药以商标品牌、技术配方、工人车间入股，在合资厂占一半股份，贵方提供资金管理以及相关资源占另一半。”
罗学云笑而不语。
“咱们开诚布公，罗总有话可以明言。”华锐追问。
“譬如足球俱乐部，在他拿冠军的时候，商业价值最高，无论是广告还是股份，都有高谈的资格，另一种就是没上过场的全新组合，以抽奖的心态，能出额外的高价。此外不堪行。
华总是爽快人，我也不藏着掖着，王阿吉做成半拉子最让人头痛，若重头来，先前问题清理就是一大阻碍，更遑论已经蒙上失败的阴影。”
“你想怎么办？”
“要么王阿吉做起来，在需要扩产增资的时候我进来，要么王阿吉垮下去，我再来收拾烂摊子，这样谈价时，双方才能心平气和，不会觉得吃亏。”
华锐明白意思，要青云现在进来，绝不可能接受一半一半的提议，也就是说，王阿吉曾经的品牌效应在揭盖之后，反而消解了。
“罗总言重，王阿吉的牌子没有倒，羊药虽然做得差，但台子已经搭起来，稍加整理就能上马作战，我觉得它还能议价。”
“是么？”
罗学云笑道：“如果青云真要做凉茶，为什么不自己来，羊药能提供的东西中，工人车间我们能买能建，技术配方不说市场上一抓一大把，即便是王阿吉原汁原味，他后人都能提供，甚至于商标品牌也能蹭一蹭，如果青云邀请王阿吉后人担任技术总监，推他出来宣传，王阿吉还剩多少价值？”
好歹毒。
华锐真是被上了一课，意识到专业人干专业事就不一样，王阿吉是老字号，公私合营时期牌子变成公家的，也只是牌子而已，配方之类的王家后人仍存有，而就事论事，王阿吉做凉茶和凉茶饮料还是有差别的，青云不认品牌，绝不是狂言。
说话间，服务员气吁吁跑回来，将两罐王阿吉凉茶郑重地放在桌上，额头汗珠滚滚，老大不容易。
“谢谢。”罗学云笑道，“在哪里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