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善恶(2 / 2)

说不了话,做事难免不便。

谢彬堂能开这个口,已经是看在徐年的面子上了。

或者说的功利一些。

是用这样的良善之举,来拉近谢家和心怀高义的徐年之间的关系。

至于谢彬堂说到的能不能做到。

徐年倒是不担心。

谢三爷明显是个聪明人,只要自己没出什么三长两短,相信他也不会让那些因为自己才能在谢家有个容身之地的小姑娘们出什么大的差池。

谢彬堂做起事来毫不含糊。

他提着窦江流的尸体离开西丰楼之后,不出半个时辰便有谢家的管事带着人来到西丰楼,客客气气地向徐年致以问候之后,便带走了那些从京城育婴堂里被卖到此地的小姑娘。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某些相似的经历,小姑娘们被带走时都有些惶惶不安,但她们目不识丁口不能言,自然懂不得多少道理,言语上的安慰和解释都起不到多少作用。

但想必到了谢家之后,虽然说难免还是要伺候人,但她们总归会察觉到不一样的地方,之后便会渐渐安心,逐渐安定下来,在这天地间获得一处栖身之所。

如果有谁在知道留在谢家是做什么之后依然不想留下来,谢彬堂也和徐年说过,谢家不会强行留人,只会按照谢家遣散丫鬟的规矩给点盘缠,便是尽到了最后的善举。

顺便一提。

西丰楼里总共有二十多个在菜单上充作“特色哑菜”的小姑娘,因为胥华呈压根就没在乎过她们死活,按照梁小二的说法,就算是客人一时兴起过头把人给玩坏了,也不过再多付一笔钱而已。

残了要看残了什么地方,手脚指头断了还是破了相或者疯了。

价格各有不同。

死了倒简单些。

多付菜单价格的四倍就行。

例如一道珍品哑菜,菜单价格五十两,再多付个二百两就行。

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这二百两自然是全进了胥华呈的兜里,至于死者连一具棺材都不会有,只用草席裹着在城外挖个坑草草埋了,如果短时间里死了不止一个,那也不过是挖个大坑埋在一起。

在这种对待下,西丰楼里的小姑娘们什么待遇可想而知,有一个算一个身体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得了张槐谷医术真传的张天天仇都已经报完了,在这一天里闲着也是闲着,给这些小姑娘都看了看身体状况,还专门熬了一锅药汤。

不说什么一碗下去龙精虎猛,至少也都好受了不少。

但除开心理的伤痕之外,她们被割掉的舌头张天天就没辙了,虽然断了一截舌头留下的伤口不深,但这是伤口深不深的问题吗?

这里的重点是已经残缺了。

缺了舌头。

虽然比起缺胳膊少腿,缺了舌头的伤势要轻微许多,但要重新长出来的难度却一模一样,同样属于断肢再生的范畴。

很难。

不说这些小姑娘都是未曾修行过的普通人,本就虚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药力极其有限,就算是气血强劲的武夫也同样没辙,缺了就是缺了,很难再长回去。

要么境界够高,高到了足以重塑身体的境界。

要么就得依仗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随着这些不幸的小姑娘们被谢家接走安置,昨日起就闭店不待客的西丰楼很快就没了什么人影,除了徐年和张天天之外,就只剩下关在仓库里的梁小二。

西丰楼的其他伙计?

昨天见到苗头不对,是做贼心虚也好还是单纯害怕也罢,其他伙计有一个算一个早就跑了,张天天的目标只有胥华呈,根本就没理他们。

只有梁小二这么个倒霉蛋是一头撞上了徐年和张天天,喜提用来关着哑菜的仓库雅间一个。

梁小二在交代了一切之后还在眼巴巴盼着承诺过会认真考虑放他一条生路的张天天来放他走。

结果盼了一天都没再见到人。

肚子都饿扁了。

他不是没大喊大叫过,但发出再大的声音也得不到任何一丁点回应,直到嗓子都喊哑了也无济于事,他不禁浮现了一个极其糟糕的念头。

难道……自己被遗忘了?

梁小二想到以前有道哑菜,房间位置偏僻又因为太过于虚弱没能制造出大的响动,所以他接连几天送饭都忘了,后来想起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救不活了。

床板边缘都咬烂了,满是牙齿啃过的痕迹。

牙齿缝隙里面卡满了木屑。

饥荒的时候,也会有饿坏的人吃树皮。

但是显而易见,树木什么的虽然可以增长山川灵气,但进了人的肚子里却没法让人活得长久。

在这叫天不应喊地不灵的房间里面,只身一人,甚至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梁小二想到被他遗忘后饿死,还害他被胥爷臭骂一顿的哑菜,顿时感到了极度的恐慌。

他看着房间里为数不多的家具,看着那块不仅显得简陋还有些发霉的木头床板,不知道自己饿坏了后会不会也去啃床板。

然后像那个哑菜一样,啃烂了床板也无济于事……最终活活饿死?

不过梁小二其实处境没那么糟糕。

张天天记性很好,才没有忘了他,只是在左思右想冥思苦想千思万想之后,觉得梁小二还是死了比较好。

不守承诺?

她可没有。

答应梁小二认真考虑放她一条活路,她的确认真考虑过,只不过考虑出来的结果和梁小二盼望的不一样而已……

时值入夜。

微凉的秋风吹进了西丰楼,似将一抹夜色送了进来,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胥华呈的房间之中,这抹夜色膨胀开来,勾勒出丰腴妖娆的身形线条,变作了一道人影。

“就算是打烊了,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算了,赶紧找到账簿……”

“书桌里也没有,床板下也没有,会是放在哪里呢……”

一通一无所获的翻找之后,这道人影还想重新找一找没有遗漏的角落,忽然耳旁响起了一声咳嗽。

她汗毛竖起,几乎在瞬息之间便驱使咒力缭绕在掌间,弥漫出衰朽腐臭的气息。

只是诅咒之力还没完全迸发出来,天地已先一步化为囚笼。

无情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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