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老师对于张师兄的选择很是失望。
让张师兄拿着举荐信离开了书院,并明言既然你不愿入儒道修行,便不再是我门下学生。
这便相当于是赶出了师门。
所以,虽然沈其风和张弘正心知肚明有同门之实,但却也心照不宣地自那之后从来没有以师兄师弟互相称呼过,直到方才张弘正自觉将要辞世了,才以人死为大,喊出了一句师弟。
这也可以看出,这位已经位极人臣的大焱首辅,对于这段不能认下的师门情谊,多少是有点耿耿于怀。
不过沈其风知道。
他们的老师其实也同样耿耿于怀。
倒不是怨恨张师兄,只是对张师兄的选择感到无奈。
甚至在晚年与弟子闲谈时,也曾自省过当初一时冲动,把话说得太满,没能留下点余地。
不过老师的冲动,也不是没有原因。
不是什么觉得书生修儒就该当个清流,不该醉心官场想着平步青云,只是老师对于先后顺序的理念向来是觉得要先把自身修齐了才该入仕。
但张师兄觉得有一分学识便发挥出一分光热,毕竟他的年华已经不多,时不我待。
这是理念上确实存在的分歧。
另外一点就是……
张师兄虽不缺儒气文才,但在修行天赋上确实是有所欠缺。
缺的是根骨。
就像是制一根笔,如果材料差了点,若是不想在之后的书写时候分叉掉毛、笔触不均、染墨不匀等等弊病,自然就要多花些心思来雕琢,才能出一根好笔。
如果张师兄专心修行。
只要能够跨过入品门槛,凭借着儒气文才,入品后的修行不仅不会不得寸进,还可能相较于入品前是一日千里。
毕竟只要有笔可用。
儒修能写出什么样的文章,看的就是自己,而不那么在乎笔的好坏了。
但问题就在于。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老师当年断定,如果张师兄再次出仕入朝为官,除非在官场民生上糊弄了事,不然绝无精力再修行入品。
事实证明。
老师的判断也确实没错。
张师兄二次入朝之后,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一步高歌猛进成了朝堂上仅在天子之下的首辅大人。
甚至于。
有的人都把他视为站皇帝了。
但即便位极人臣,不可能缺少修行资源,但张师兄的修行却一直没什么进展。
直到在这弥留之际。
都已经交代好后事了,才在这大抵可以说是此方天地间最大的机缘造化下。
入了品。
虽然只是九品,但如此也算圆满了。
老师说的是不愿入儒道修行,便不再是门下学生,但如今已经入了品,自然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沈其风仔细和张弘正说了些儒道修行的事宜。
都是些基础。
张弘正应当也知道,不过沈其风还是亲自讲解了一番要诀。
“……之后张师兄有空,可以来书院找我喝喝茶下下棋,有修行上的困惑也随时来问我便是,但眼下陛下与师兄大抵还有些国事要谈,我就不在这里站着了。”
沈其风本是来送张弘正最后一程。
如今峰回路转。
之后的路恐怕还有很长。
他也没必要再在这里站着了。
“师弟,之后我……可以去祭拜老师了吗?”
儒修不已寿元见长。
沈其风和张弘正的老师早些年就已经辞世了。
辞世时,老师在弥留之际倒是起过要见一见张弘正的念头。
只不过世事难料,当时的张弘正忙于国事,不在京城。
便就这么错过了最后一面。
之后张弘正回京,知晓此事自是有些伤悲,但因为一直没能修行入品,不能自认门下学生,也就没什么理由去墓前祭拜。
“老师他性子倔,其实……早就没怪师兄了,反倒是有些怪自己,只是拉不下脸,也不许我们这些弟子与师兄你说清楚。”
“不过如今师兄既然已经入了品,也该是去见见老师。”
“老师晚年也和早些年一样喜食炙味,我回去后准备一壶好酒,师兄可以拎个烤鸭什么的来找我,我带你一起去见见老师……”
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
沈其风便离开了。
房门一开一关之间,如同穿出去了一阵清风。
张弘正确实是有些国事想和大焱天子好好说说。
之前有些安排。
是当后事交代,考虑的是他已经不在的情况。
但如今他既然不用死了。
可以亲自上阵,些许方案自然就要改一改了。
“陛下,我……”
大焱天子笑了笑,把张弘正抬起来的手轻轻按了下来:“张卿,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你先歇息一段时日,把身子先养好了再谈其他,朕之后去请张神医来,让他再给你开个调养身体的药方……”
“不,陛下,这件事必须先说不可。”
大焱首辅没有悉听君令。
大焱天子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张卿,如今朕都已经清醒了,你也该对大焱放心一点,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大焱朝廷离了张卿便不能转了,从朕到满朝文武,岂不都是一群废物了?”
已是九品儒修的首辅轻声说到:“不是,陛下,我的意思是……趁着现在,他们都以为我大概是要死了,便请陛下为我操办一场丧事,做实我已死这件事。”
大焱天子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好,既然张卿都提出来了,朕也不说什么不吉利了,这确实是个过时不候的好机会,就让我们看看张卿的丧事,能够炸出多少跳梁小丑吧……”
一个时辰后。
大焱首辅张弘正的死讯便传开了。
大焱天子悲痛不已,决定以国礼厚葬积劳成疾的首辅张弘正,鉴于张首辅并无家室没有后人,到时候便由大焱的皇子皇女们来为首辅大人抬棺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