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民的竹椅凳子是他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价格不贵,但是他蛮喜欢的,天气暖和的时候,可以把小凳子往外面一拿,然后优哉游哉的晒晒太阳。
现在也是,不过现在钟民是借着乘凉扇扇子的借口,想坐在门口近一点,好听听房间里面两个男人在说些什么,会不会吵起来。
又或者说会不会打起来。
想到后面这种结果,钟民嘴角不禁露出了一抹古怪笑意,觉得荒唐,下一刻,他觉得自己还是离现场远一点比较好,最好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于是钟民连人带凳子,全部搬走了,一直到四合院里面的养鱼池边上,钟民才重新坐下来。
房间里。
叶枫迈进门槛的一霎那,心底是有点心虚的,也有点不敢抬头看坐在紫檀木桌子上泡茶的强势男人,但是在想到自己是来送钱的,叶枫底气足了很多,走了过去。
“坐吧。”
罕见的,孔仲没有对叶枫说些什么,而是让他坐下来,叶枫也没客气,坐在了孔仲的对面,一张也是由紫檀坐成的椅子上。
不过可惜不是有扶手的紫檀太师椅,不然的话,叶枫觉得更舒服一点,桌面上中间是镂空的,有深色的紫砂杯子。
叶枫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一杯茶下肚,胃里瞬间舒服了很多,他见孔仲不说话,便开口说道:“孔叔,其实我觉得你在俱乐部的时候那样做有点不太好。”
这时孔仲才有了一丝反应,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叶枫:“哦,怎么不好了?你教教我。”
叶枫听前面的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到“你教教我”这几个字,心里便不自在起来了,但是他觉得自己想的没有错。
“您别这么说。”
叶枫硬着头皮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些人既然能够跟您进一个包间,就代表他本身混的还不错,人与人之间还是互相谦让一点好,人家也没说什么,只是没看新闻而已,我也不看新闻,您直接说人家脑子没带,就多看看新闻,这样有点得罪人,不管怎么说,多一个朋友,肯定比多一个仇人要好很多是不是?”
孔仲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说的有点道理,继续说。”
叶枫受到了鼓舞,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得罪人不好,毕竟也没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能占据上风是不是?万一哪天人家运气好了,翻身了,态度肯定会变化的……”
说着说着,叶枫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孔仲的嘴角扯出一抹微嘲的弧度。
“我说的没道理?”叶枫心里微微不适的反问着孔仲。
“有道理。”
孔仲先是说了一句,接着话音一转,冷峻脸庞的嘴角嘲讽弧度一下子冷冽起来了,刻薄的说道:“不过太过理想化,说好听点是理想化,说难听点,叫一厢情愿。”
接着孔仲站了起来,身形不是如何的高大,但却给了人高大强势,不容反驳的感觉,他走到书桌前,拿出笔墨纸砚。
短暂的研墨之后。
孔仲卷起袖子,持笔,苍劲有力的写了“心比天高”四个字体,接着孔仲又拿起这张足以进入书法协会的字体,将它撕掉了。
这时,孔仲方才转身看着叶枫,神色冷漠的问道:“知道这四个字
“命比纸薄。”
叶枫对于这句话还是知道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两句话非常的出名。
“错了,这句话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所以说,心比天高是最要不得的。”
孔仲讥讽的说道:“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心比天高的人,心存野心,努力的往上爬,听上去是不是很有打了鸡血的感觉?但现实是可笑。”
“有无数人受了欺负,受了委屈和打压,心里想的永远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等着,你给我记着,你别让老子翻身。”
“但事实呢?”
说到这里,孔仲转过身来,极其冷漠的说道:“事实是,他还是得该卑微屈膝的求人家,还是卑微屈膝的求人家,脸上的笑容堆的比谁都真诚,最后窝窝囊囊的死去,到死,他心里藏着的那点可笑,可悲的自尊和野心都没能发芽,说什么与人为善,那只是社会底层自我安慰,一厢情愿的想法。”
叶枫没说话。
孔仲说的太过现实了一点,这社会还是有人拼搏成功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人努力,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没有。
孔仲似乎瞧出了叶枫心里的想法,看着他问道:“你说一直猛虎在山林里面,狼,豹,这些动物看到它,看见它会怎么做?”
叶枫不假思索的说道:“第一时间跑。”
“十年后呢?”孔仲问。
“还是跑。”
叶枫皱了下眉,这老虎和狼,豹之间有着天然的压制力,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狼都不可能是老虎的对手,只有跑的结局。
孔仲嘲讽的说道:“如果是你,你会去和老虎讲道理吗?还是你想对老虎说,你得以理服狼,以理服豹,做虎不能太嚣张,你总有老的那一天?”
叶枫再次沉默,他还是觉得人与动物是不一样的,而且听着孔仲说的这些话,叶枫心里有一种憋屈的感觉,说不上来,很烦躁,他觉得自己再听下去会走火入魔。
这时候,孔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平淡的说道:“你总不能让我因为谁可能会崛起,然后就让我对任何人都客客气气的吧,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谁都会说,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而且三十年也太长了。”
“当然了。”
孔仲这时候抿了一口茶,神情平淡的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被人踩在脚底下,我也认了,别人能死,我自然也能死,只要他们能有那一天。”
“大概是没有的。”
叶枫想了想,在心里得出这么一个结论,这时候,叶枫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有时候想法太天真了,你愿意跟别人和善,不代表别人也对你和善的,高度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
这时候,叶枫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正如他说的柳正平一样,他也一样没有资格说现在的孔仲,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他沉默了一会,看着孔仲说道:“前段时间荆轲姐打电话给我了,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了。”
孔仲脸色不变,平淡的问道:“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还是说给我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