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关起门来喝粥的景熙等人,默不作声,沐晟看着筷子上的咸菜抿了抿嘴唇一脸苦相,抬头看着神采飞扬的景熙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二公子,你这是唱的什么戏啊?让我冒充你就罢了,好歹提前打声招呼啊,万一要是我没把握住,那不是露馅了吗?”
景熙沿着碗边转圈喝了口粥,将咸菜一股脑的全倒进了碗里咕咚咕咚喝完后才开口道:“我要是提前和你说,你八成不会同意,于是就赶鸭子上架了呗。”
“景爷,你就这么确定江南道的官员没有认识你的吗?李畅可是陈明的娘舅啊,当时在国子监你可是把他扔到湖里去了。”
“呦~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事了,这可有意思了,不用担心,小爷我只在很小的时候跟着言老头出过京城,其余的时候都在南疆,没人会知道我长什么样。”
沐晟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在堂内来回踱步:“二公子,你这样安排肯定有你的道理,但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你总得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吧?”
沐晟此次同意和景熙来这两道剿匪本就是抱着匡扶正义,为民除害的心里来的,这是通过这几天他发现景熙似乎并没有当回事,他现在是心急如焚,来的时候走的是山路,泥泞路两旁的白骨还历历在目,更不知道有多少良家妇女现在正在山上饱受折磨!
景熙看着他鬓角的青筋暴起,便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将手中碗放下笑道:“沐晟啊~世人都说我这个嚣张跋扈的景家二公子性子急躁,我怎么瞅着你比我还差一些?”
闻言,沐晟呆住,瞧着景熙那双深邃自信的琥珀色的眸子,他顿时不知再说些什么好。
“兵部的折子你看了吧?”
“自然,身为国子监主簿,朝廷的一些紧要文件都会下发以供监生们参考。”
“那你可知道这受灾十六府,九十三个县,大大小小山峰上的山匪总共有多少?”
沐晟一甩袖道:“山匪共计五万有余!”
“屁!”景熙跳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信封扔给沐晟,“瞧瞧,这是我让府里黑骑查的!”
沐晟皱着眉头,拿出信纸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起来,看完神色诧异,双手抖个不停道:“怎么如此,淮南不说,江南自古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怎么会生出这么多山匪?!兵部呈报里有假?两道山匪已有十五万之众??”
李东阳这时嘴里含粥吧唧嘴道:“呦~这可比两道府衙官兵加起来还多两万呢,啧啧,不得了不得了啊。”
景熙一步步走向沐晟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以为我是为了逃婚才接的这个差事,上次徐书贺贪功冒进已经让朝廷的颜面都丢尽了,朝堂中现在唯有我能力缆狂澜!”
沐晟看着信纸苦笑一声,面上满是自嘲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受教了。”
“嗨~哪里的话,吃饱了没,吃饱了挪窝,库房都收拾出来了,我也让人把这几年的轶事都整理好了,干活吧。”
众人纷纷走向库房,景熙故意让沐晟走在最前,自己则跟在其身后,从现在开始沐晟就是景熙,以混淆视听。
李东阳和景熙并排走着,眼睛滴溜转个不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景熙踹了他一脚道:“有屁就放。”李东阳拍着屁股嘟囔道:“二公子您刚才说了一大堆,晓之以情,道之以理的,可李某人怎么就没听出这和你让沐兄假扮你的理由又什么关系啊?”
闻言景熙呲牙咧嘴的勾住他的胳膊威胁道:“闭嘴,该问的就问,不该问的打碎了咽肚子里。”
“是您让我问的啊。”
景熙朝着他的肚子就来了一拳,李东阳连连讨饶,众人在江南道官员的注视下走进库房,景熙在走进去前转回身来说道:“五品以下的官员都回吧,五品以上的屋里伺候。”
五品以下的官员在心里暗自骂了声娘,便甩袖愤然离去,李畅和杨明义对视一眼领着剩下的二十几位官员走了进去。
沐晟正接过景熙递过来的御赐金毗箭放在案牍后的高柜之上,李畅率众官员行大礼跪拜。
“诸位大人都请起吧~”沐晟和颜悦色的说道,却引来了景熙呲牙咧嘴的样子示意他张扬一些。
沐晟做了个哦的嘴型,待众人起身便猛拍桌子,吓得所有人都一哆嗦,就连景熙都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徐书贺贪功冒进,折损官兵两万余人,你们这些当地官也是吃了屎迷了眼,连劝阻一二都不会吗?!”
李畅一听这是要兴师问罪啊,连忙上前一步撇清关系道:“总督大人,徐书贺他刚愎自用,我等一再劝说,可他一意孤行,才闹得如此局面。”
“你放屁!”沐晟拿起桌上的书就朝着堂下扔了过去,擦着李畅的脑袋打在杨明义的身上,只听哎呦一声。
“你倒是推得干净,堂堂江南道巡抚,从二品官员,治理无妨,纵使山匪横行,你这脸皮厚的都比得上南疆的城墙了!”
“我告诉你,小爷我这次来,你们若是想给小爷使绊子,明着也好,暗着也好,都别被小爷我发现,不然先扒了你们身上的这身皮,再吊在城门楼子上晒上一整天!”
景熙看着台上学自己学的惟妙惟肖的沐晟忍住笑意偷偷伸了个大拇指给他,他微微瞪了瞪眼珠子,似是有些脱力。堂下李畅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作揖道:“总督教训的是,我等必将痛定思痛,配合达人完成各项剿匪事宜。”
“好,口说无凭,今有金毗箭在此,你等立个字据画上押,小爷我军旅出身,咱们就按军法办事,谁若是犯事一概严惩!”
“这......”李畅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听着堂上沐晟嗯了一声,一咬牙点头称是。
待画完押,沐晟又开口道:“将江南道所有官兵,只留一部分镇守当地,其余的都调来郸城,小爷我要检阅!”
“是是是,五日后必将到达。”
“三天!”
李畅被呛的牙都要蹦碎了,三天?那不得连夜赶路,连自己都不能睡觉也要忙着准备各项事宜?
“李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就可以下去了。”
“大人~呵呵,我们在春蕊楼摆了桌酒席,还望大人赏光,我们也表表敬意不是?”
“不必了,我已经吃过了。”
李畅吃了个瘪,想着也不会再用热脸去贴冷屁股,弯腰作揖离去,待柳黄莺关上库房的门,从门缝瞧着走远来,才回来坐下。
只见景熙早已趴在茶桌上捂着肚子笑的都蜷缩成一团了,沐晟倚在高台的木椅上,脸色苍白,连拿个茶杯的力气都没有了。
“沐主簿,您这学的也太像了吧,简直就是景爷本人啊。”
李东阳也出声附和道:“虽不形似,但却神似!”
“你别说,我都吓了一跳,原本以为他闷不出声的,怕学不像,张扬不起来,没成想.......哈哈哈,佩服佩服。”景熙拍着桌子放浪不羁的笑着。
这可苦了费力伪装的沐晟了,只见他喘着粗气拱手道:“是在下佩服二公子,我这装了这么一会儿都喘不上气来了,您天性使然,敢问二公子,还要让我装多久?”
“这不是挺好的吗?就一直装呗,你现在可是两道总督,一品大官呢,哈哈哈哈!”
帘儿从库房屏风后面走出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沐晟呀了一声道:“我还以为是公子坐在这里呢,怎么是沐公子?难道刚才不是公子在骂人?”
此言一出,原本已经渐渐止住笑声的景熙有捧着肚子笑了起来,李东阳也是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笑个不停。
沐晟有气无力的对帘儿拱手道:“帘儿姑娘,在下也是被逼无奈,只怕再来这么几次,在下就要累的站不起来了。”
帘儿掩嘴偷笑道:“沐公子平日里瞧您文质彬彬的,怼起人来倒也不含糊。”
沐晟无奈的呵呵一声道:“书里学来的,从二公子身上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