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生死存亡之秋也!
雨水冲刷着景熙的脸庞,几百名将士已经厮杀不到五十六人。
现实下,他们围成一个圆圈。
滴滴......滴滴......
那是雨水打在刀刃上的声音。
有几处缺口的刀身上,映衬着一张张或稚嫩,或饱经风霜的脸。
景熙双目如同饿狼,他手掌虎口处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对着远处凝视自己的由子衿咬牙切齿。
那双眼睛夹杂的笑意让景熙想起了那日离君豪在火海中轻蔑洋洋自得的可恨的脸庞。
这一次,又是他自己把自己的兄弟们逼上了绝境!
由子衿身边有人撑着伞,他顺脚翻开一个熙字营将士的尸体,舔着嘴唇摇头道:“二公子,你说这些人知不知道你的身份啊?”
雨水冲刷着景熙的脸庞,这张冰冷的脸庞上隆起的腮帮,宣示他心中的愤怒。
他来江南到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太顺利,顺利到他有些忘乎所以,至此酿成如今的大祸!
他也不会想到,一个落魄书生,当了草寇,竟能把他逼到绝境。
“哦~看来是不知道了。”由子衿捋着袖子笑道。
只听一名不知姓名的熙字营的将士吐了口满是血液的唾沫骂道:“我去你妈的,老子是不知道背后人是谁,老子知道他是我们熙字营的大将军!”
说着这名熙字营的将士左右看了一眼和自己浴血奋战的弟兄们怒喊道:“兄弟们,替咱们将军杀出一条生路!”
话音刚落,便是齐刷刷的震人心肺的回应。
那熙字营的将士,在自认为此时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便扭头对着景熙咧嘴笑道:“将军,俺们不给你丢脸!”
景熙的眼眶瞬时间布满了血丝,他深吸了一口气,站到众人面前,秋霜玉剑横立:“说什么呢,咱们都得活着回去!”
他又哈哈大笑两声,作势唱打念白道:“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净!”
斜风呼啸往来,衣衫长袍随之摇曳,熙字营将士们再一次冲向身前的敌人。
另一边,岐山外围的战场上,李东阳蓝天应正在队伍的最前列,犹如两柄锋利宝剑的剑尖。
十几万对抗比自己少一半兵力的队伍,本应是摧枯拉朽般结束战斗。
可是熙字营将士以顽强不屈的战斗力一次又一次的抵住山匪的冲锋。
一个个,一排排,一片片的尸体堆积成山,无数的开刃的兵器被捡起来再用。
只见那独自深陷包围圈的熙字营的一个基层伍长石开山,双手握着大刀呵退拿着长枪的山匪。
他身上的轻甲已经破烂不堪,五六道深深的伤口正在迅速扩大,左手大拇指已被砍断。
可那张国字脸上的厚重的眉毛却没有丝毫的褶皱,反而比往常更加的舒展。
他的嘴角上扬着,时不时的不可控制的骇人的干咳几声。
每每有山匪想要趁机偷袭的时候,他便如虎睁眸,抬起手中大刀奋力一挥,那偷袭之人便人首分离。
天空是那么的阴沉,战场上凝聚的杀气,让人感觉坠入冰窟。
石开山几度陷入昏迷,他咬着舌尖,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孙子们,你爷爷的人头在这儿,朝这砍,老子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就赚,来啊!”
这一声怒吼,吓得山匪不自觉的后退两步,引得他嘲讽道:“真他娘的给你们主子丢脸,我石开山你们给老子听好了,老子是熙字营二军一阵的伍长,不怕死的就来啊!”
熙字营中军帐前,沐晟在营帐门口来回踱步,狂风吹在他孱弱的身子上,让他有些东倒西歪。
他正在飞速的思考着破局之法,可两名斥候带来的消息让他心如死灰。
“总督大人,离这里最近的成航镇的队伍,途径两峡口遇见塌方,正在全力开路,恐怕.....”斥候一咬牙,“恐怕赶不上了!”
另一名背着黄旗的斥候道:“总督大人,其余的队伍没有骑兵,恐怕也赶不上了!”
沐晟咬着牙,心里暗骂王锡山,不该把骑兵给全部撤销。
“报!”
一名传讯兵冲入账内,满脸血泥,面露绝望道:“总督大人,弟兄们伤亡过半,已经快顶不住了,山匪距离中军只有不到十五里!”
沐晟陷入了沉思,数息之后,只听他抬头,眼中充满坚决道:“既然已是死局,我也绝不苟活,拿剑来!”
若是蓝天应和李东阳在,一定会拦他,他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又有何用?
就在他准备穿铠甲之时,又一名斥候飞奔了进来。
沐晟看也没有看道:“行了,无需言语,我死后,将桌上书信带回府衙即可。”
那斥候急的脸都泛起了紫光,把下唇咬了个稀巴烂大喊道:“总督大人,你听我说啊!外围东南角突然出现一批骑兵,正从山下冲锋而来!”
沐晟大惊,扔掉手中铠甲,冒雨带着斥候飞奔到了不远处的山巅之上,在木头搭建的瞭望塔上,朝着东南角望去。
只见云雾蔼蔼的东南角高坡之上,即使隔着十里地,马蹄声依旧不绝于耳,一匹匹高头黑马上的汉子手拽缰绳。
整个骑兵队伍化作一个前三角后梯形的排列冲锋而下,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整个山匪的部队瞬间被冲垮,只见他们在敌军之中兜兜转转,如同鬼魅一般收割着山匪的项上人头。
这时,一种前所未有,震慑人心的号角声响起......
在岐山总寨的誓死护卫景熙的杨虎李成听闻号角之声,齐刷刷的浑身如被闪电击中一般颤动不止。
“二公子,你听!”
景熙嘴角上扬道:“错不了!”
三人异口同声道:“咱们老家的人来了!”
是的,天降神兵,降的是远在南疆的景家军!
在不远处观望的由子衿听着滔滔不绝的号角声,听着耳边人的通报,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这里怎么会有景家军?!哼,就算是真的,那又怎么样,三千人还想打我十几万不成?!!!”
而在中军的沐晟正扶着护栏,屏气凝神的扫视着整个战场。
松了一口气的沐晟,突觉身后一凉,蓦然扭头一看,只见一中年男子不知何时执剑而立在他身后。
细细一瞧,竟是那蓝天应也赞不绝口的夕拾!
只见他口吐着寒气喃喃道:“到底是景帅,此等远见,此等心计,此等计谋,天下仅有。”
沐晟正欲上前说话,夕拾却陡然拔出宝剑,将剑鞘没入脚底的木板道:“给我看好了,我待会回来取。”
说罢,夕拾便在沐晟震惊的目光中,纵身而下,身形如燕的在树木间横跳,转眼就进入了战场。
沐晟扶着护栏朝下边望了望,其高度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加上情绪一直紧绷,眼前一黑,便坐下了来。
他喃喃道:“可真是个折寿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