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从小方桌上提了一串葡萄,对李东阳说道:“护送她回去。”
李东阳抱剑点头,走至柳凝眉身旁停下。
“咳咳~要是回来太晚,可不给你留门。”
随着王府管事下石梯的景熙闻声笑了笑,待来到城墙底下,见夕拾倚着马车,眼神盯着脚下的一片青石砖。
“夕拾叔,您是不是早就知道眉眉要来江南啊?”景熙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料想夕拾不但没有答话,转眼就揪住景熙的衣领一把将其扔进了马车里,管事见状也跳上来,吩咐车夫驾车。
车上,夕拾抱剑闭目养神,景熙和老管事对坐。
他手中的葡萄正一个个的减少,惹得老管事笑道:“二公子,早就听闻诸多水果,你犹爱葡萄,今日所见,果然不假。”
这老管事,一身低调奢华的对襟褂衣,举手投足间倒尽是文质彬彬的洒脱之感,磁力的声线,得体的话语,很难让人对其产生丝毫的反感。
再看他眉宇间的一团庄重的喜气,虽年过半百,可岁月的狰狞,似乎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从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眼神中,景熙总觉得哪里乖乖的,惹得他手臂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一串葡萄很快就吃完了,景熙顺手将葡萄枝儿丢向车外,满手的水珠也没处擦。
这时老管事从袖中掏出丝绸手帕递了过去,景熙愣了一会儿接了过来。
一边插手一边笑问道:“还不知怎么称呼?”
老管事拱手道:“老朽耿一章,说起来,老朽在二公子年幼的时候,还......”
耿管事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早就不耐烦的夕拾厉声打断:“安南王府的人,话怎如此多!”
如此,一路沉默,直到马车停在安南王府高大的阙门前,耿管事才作揖将两人请下。
景熙双脚刚落地,只觉鼻尖缭绕一种难以言喻的香气,再听那撩人的软黏的声音:“二公子,又见面了。”
景熙一手负立在身后,一手端放在身前,丹凤眼上顶着剑眉,看着这个女人。
“重新认识一下,安南王府郡主云樱纾,见过二公子。”
景熙摩挲着下巴,在她身边绕了一圈,期间云樱纾还朝他抛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
“啧啧,那日相见,你以赵莹莹的婢女送信,今日再见,虽是以群主的身份,可身上这股子骚~气,可是半点未减。”
面对景熙的打趣,云樱纾不但不恼,反而愈发的靠近景熙,侧身在他身上蹭着。
“一个男人说女人骚,以我看来是一种夸奖,二公子我与柳凝眉比,熟美?”
景熙让开一个身位笑道:“哪能和群主比,你们一家都骚气。”
云樱纾掩嘴笑道:“敢在安南王府门口,如此调侃我的,你是第一个呦~”
“嗯哼~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请我来不是让我站在这里的吧?”
云樱纾翻着白眼朝着景熙胸前捶了一拳幽怨道:“人家想和你多说说话,不行吗?”
安南王府阙门上的两个大红灯笼,像两只鬼眼一样在半空中无风左右晃着。
景熙只觉得一阵头大,这个女人让他觉得十分,极度的不舒服,这时夕拾冷眉一跺脚,一股气浪自四周散开。
“呦~剑榜第九位的您也在啊~小女子失礼了。”
夕拾冷冷道:“我代我家小姐前来拜望王爷,请郡主前面带路吧。”
云樱纾行蹲礼,拍了拍手,两扇高大的阙门敞开,从里面自左右走出两排掌灯的丫鬟。
“请吧~”
一路上,景熙紧挨着夕拾,眼神却在四下寻摸,除了极尽穷奢以外,他并没发现丝毫的异样之处。
“瞎寻摸什么,专心走路。”夕拾说道。
“哦~”
行至三进院,门口两名刀客伸手阻拦夕拾道:“面见王爷,利器不可进院。”
闻言,夕拾眉头微蹙,浑身的剑气就提了上来,景熙哈哈笑道,走到门口故意很大声的说道:“那就先收我的吧。”
“你瞧瞧,我寻常得罪不少人,身上带了不少,你看,这头顶的银针,根根寒气逼人,再看这把匕首,乃是当年俘获陈国一名前车将军的,再.......”
景熙正掏的尽兴,只听八角红瓦殿内,传来如洪钟般的声音:“进来吧,马上就要及冠了,还是这么吊儿郎当。”
景熙扭头朝着夕拾挑了挑眉,夕拾不搭理他,径直走入殿内。
“呦~好像不吃香呢~”云樱纾在身后调侃道。
他拍了拍屁股,也走入殿内,视线顿时亮堂起来,如孔雀开屏般的烛台在卧榻左右照的殿内如同白昼。
再看殿内,雕梁画栋,陶瓷古玩陈列,暗金色的整体布局,倒是庄严十分。
夕拾已经在右手边坐定,安南王盘腿坐在卧榻上,坑坑洼洼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景熙走上前去作揖道:“南疆武府景熙见过王爷。”
安南王道:“何故这么生分,叫一声世叔你不吃亏。”
“世叔。”
“嗯~坐吧。”
景熙落座,云樱纾就和一个狗皮膏药一样在他旁边也跟着坐了下来。
“用过膳了吗?”
“吃了,在城墙上看夜景呢,就被世叔喊过来了。”
安南王云桀连忙吩咐道:“上两碗沙姜茶。”
“如今虽是早已入春,可夜间的凉风依旧摧人,别觉得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可就追悔莫及了。”
“世叔教训的是~”
安南王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捻着胡须看着景熙愈发的出神,景熙也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着,他又何尝不想看看这老狐狸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嗯~眉宇随你母亲了。”
“世叔,可与我母亲相识?”
云桀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似是在追忆往昔:“当年,你母亲冠绝京华,本王自然认得,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免得也惹得你神伤。”
“多谢世叔体谅。”
“你父亲可好?”
景熙眉毛挑了挑,心中寻思:这老狐狸到底想干什么,莫不是来查家谱的,怎要从头至尾的问个遍?
哼,反正小爷我不着急,我就不信那些我抓来的纨绔子弟的老子不来找你,看谁沉得住气。
景熙的如意算盘可算是打错了,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云桀还是滔滔不绝的扯东扯西,就是不提正事。
有时候景熙故意把话撂给他,他也是顺带而过,始终把自己放在一个闲散养老王爷的位置上。
“早该来拜访世叔了,不过来江南以后,就被公事缠身,脱不出身来,今夜倒劳烦世叔相请,实在是失礼。”
“呵呵~你就是前些时日递了请帖,也见不到我,我也是刚从杭州湿地回来,这时节莲花正蓬勃生长,观之再好不过了,有时间你也该去看一看。”
“哎~等去的时候,叫上我一起。”云樱纾拍着景熙的肩膀插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