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漫卷,夜色苦寒,在狼烟四起中,旌旗飘扬,傲然立于风中。
北幽军营,首领坐在主位,听着跪在地上的副将来报。
“町州守军带兵将我们身后围住,听说中原的朝廷大军也在赶来的路上,首领,我们得速战速决才行!”
北幽首领细长的眼睛微眯,随后抬手将桌上的酒坛砸在地上。
“废物!黎州就那点残兵败将,攻了这么久都没拿下,还拖到了援兵来,本帅养你们有何用!”
“首领息怒,当务之急是要拿下黎州,生擒郡主,勿要让此前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首领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紧紧蹙着眉,那三皇子也是个没用的废物。
说在拿下黎州前,会帮他们拦下所有黎州向各地的求救信,如今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他目光幽深,眯着眼睛沉思,黎州若是没有摩那娄诘镇守,早就手到擒来了,何须拖到此时。
他叹了一口气,想着刚刚收到的来信,沉声开口。
“过不了多久,南坻大军会来与我们汇合,到时候,町州那点兵马,自身都难保了,还有空担心人家,不自量力罢了,派一万铁骑去身后作战,其余的人继续攻打黎州。”
“是!”
北幽首领坐在主位,将一旁的酒坛拿在手中,沉着眼眸思索。
他们借道北上,早已将中原南境的路打通,南坻之人带兵前来,直接畅通无阻,想必不日便到。
届时,就算有西域君主镇守,也守不了多久,便会与黎州一起消亡。
“嘭”的数声,帐外瞬间传来一阵惨叫,流火滑过天幕,直直朝着军营大帐扑来。
他一惊,帐外士卒连滚带爬的跑进来,高声禀报,“报!我们派去的暗哨被杀,他们又来偷袭了!”
首领额头青筋直冒,拿过弯刀便冲了出去,“他娘的,蹬鼻子上脸了,给老子弄死他!”
“咻”的一声,流箭擦着他的耳边而过,一股烧焦的气味顿时传入鼻腔,心中的怒火瞬间炸起。
“人在哪!”
“首,首领,人,人在那!”
他眉眼一横,顺着士卒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对面的矮山上,数人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长弓,箭头坠着火焰,不断的划破长空而来,惊煞了林中鸟兽。
他额头青筋直冒,紧紧盯着朝他挑衅地张弓的人,咬牙切齿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我们也不知道啊!”
“还不快追!”
“是是是,来人,快追,快追快追!”
一阵兵荒马乱,数千人马扬鞭追着一支铁骑而去,踏碎了静谧的长夜。
叶昭榆骑着马在夜色中飞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喊打喊杀的身影,拿起长弓飞出一箭,随后策马而去。
接近城下之时,无数箭雨滑落,震煞了黑夜中的寒风,带着尖锐到顶的呼啸,将尾随而来的敌寇狙击在地。
“关城门!”
她策马跨入城中,看着红色身影护着所有人入城后,高喝一声。
随后策马走到一人身边,扬起下巴询问,“最近次次偷袭,次次上钩,你说他们怎么不长脑子?”
就像每次都能将狗骗过来杀,关键是狗还乐此不疲的跟上。
摩那娄诘眼眉轻挑,看着她,弯了弯唇,“骄兵必败,阿榆可知晓?”
叶昭榆杏眼眨了眨,小声开口,“知晓知晓,小谢公子教诲的是。”
“北幽此次领兵前来的是哈察伦王,北幽大汗的二弟,谋略还算能看的过去。
兵多,却未蛮横强攻,反而选择交替作战,将我们困死,好不废一兵一卒拿下黎州,还算有点智谋。
我曾与他交过手,本是个脾气火爆的人,但在用兵面前,还算能压住脾气,懂得进退。
所以前几次的偷袭,并未惊起多少水花,却在累积他的气性,后几次无休止的挑衅,他的怒气才被激出,才能诱敌深入,将人骗回来杀。
用兵之道,在于出奇,在于先机,在于谋略,更在…玩弄人心。
若今日换作他人,就算被流箭射伤脸面,也不一定会乱了分寸,策略在人,亦分人。”
叶昭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抬眸看着他,好奇开口,“若你是哈察伦,会忍到今日不发作吗?”
摩那娄诘轻呵一声,鎏金面具下的眼眸透着杀伐与狂傲,不急不缓道:“我若是他,来黎州的第一晚,便能进城听曲儿。”
叶昭榆眼睛一下瞪大,好生狂妄,可她却无从反驳。
若是他领兵前来,就算黎州守军以一敌十,他也能破城而入。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那是碾压的存在,是无力的反抗。
北幽铁骑八万围城,与黎州守军血战一夜,损失两万,黎州兵马余下数千。
可他却带着这数千人,击退了蛮夷一次又一次,当真是兵主临世,手腕铁血,杀伐果决。
她眼眸转了转,抬头看着他,微微笑着开口,“北幽人虽多,却困不住你,你是不是能带兵杀出重围?”
摩那娄诘侧头看着她,眸光波动,轻启薄唇,“不知。”
是不知,不是不能。
随后谁也没有讨论这个问题,今夜小胜,开心的回了军营。
烟雨过江南,檐柳拂轩窗,软水漫过岸沿,摇晃着江面的乌篷船。
昔日游人如织,今日空街冷对,伴着硝烟弥漫,繁荣秀美的古城染上灰蒙蒙的色调。
城中破败的庙前,无数人跪在佛像下祈祷,希望神佛保佑,让他们度过难关。
突然,一衣衫褴褛的人冲上来将祭品抢走,疯狂的塞进自己的嘴里。
而后又被一群人按在地上,不停地捶打咒骂,“混账东西,竟然敢抢菩萨的贡品,遭天谴啊!”
那人嚼着馒头下咽,捂着头大喊道:“家都快没了,菩萨也要流离失所,你们与其在这供奉她,还不如将粮食给我,等我吃饱了,我就去投军杀敌,保不齐还能替菩萨护你们几分!”
那些人看着叫嚣着的半大孩子,突然说不出话来,摆摆手将人放了。
小孩眼睛瞟了他们一眼,又立刻朝着供桌伸手,抢过一个馒头,朝着军营的方向跑去。
听说当兵就可以吃饱,他也要去当兵!
军营里,叶昭榆背手站在一旁,看着乌藉带着人练新兵,弯唇笑了笑。
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几日,有町州的兵马周旋,她也能喘息片刻,便来军营看看,兵练的如何了,能否上战场了。
不一会儿,摩那娄诘裹挟着一身血煞之气走来,身姿岿然,眉眼冷厉,寒甲上染着血色,整个人威风凛凛,肃杀无比。
明显是刚从战场上下来,还未来得及脱下战袍,便来了军营。
她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看你练兵。”
说着,他摘下头盔拿在手中,马尾歪歪斜斜的被风吹着,散乱却张扬,带着几分松散的少年气。
叶昭榆杏眼一弯,抬手朝他打了一个响指,“小谢公子,战无不胜啊。”
摩那娄诘轻笑一声,抱着头盔看着她,“你不也是。”
叶昭榆摇头笑了笑,“有你在,我肯定输不了,要是没有你,我赢不了。”
摩那娄诘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垂眸看着她,音色低沉,“那就好好学,赢一次给我看。”
“行,你就拭目以待吧,本郡主肯定能赢给你看!”
他刚想说什么,天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鹰唳,无数雄鹰不停在他头顶盘旋,极为焦灼不安。
他抬眸看着它们,幽幽开口,“更大的暴风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