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洋愣住了,他的喉头哽咽了一下:“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门锁解开,江洋单手拉开沉重的铁门,冲进去横抱起了林澜。
他埋头看着那张素锦般宁静无暇的面孔,感受到了林澜的身体因为呼吸而匀净的起伏,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灯光黯淡。
济美的目光静静地隔着玻璃墙,有那么一瞬间,像是也悄悄黯淡了一些。
地下监牢空无一人,即便隔绝了数十米的岩层、金属与泥土,他们仍旧能够隐约感觉到地面上传来的微微震动。
江洋抱着林澜,带上济美踏进了电梯。
“现在我们去哪?”济美刷卡。
“先去负一层。”江洋说。
“然后呢?”济美问。
“姜天河把这里所有的警卫都调走了,”江洋低声说,“那些圣染物种一定造成了大规模的破坏,但只靠那种东西是不够阻止姜天河的,我必须留下来。”
“我跟你一起!”济美慌乱中说。
“不行,”江洋摇头,“衣兜。”
济美愣了一下,这是她和江洋之间多年形成的默契,如果江洋有什么东西在身上要交给她,却又腾不开双手,就会简明扼要地说“衣兜”。
这种奇怪的默契跟朋友是不会有的,更像是至亲之人之间的某种心照不宣。
她默默地将手伸进江洋的衣兜里,在里面摸到了一把钥匙。
“车钥匙?”济美有些愕然地看着手里的那柄钥匙。
“负一层的车库里还有一辆吉普,这是那辆车的备用钥匙。”江洋说,“审判院的武装重心现在都被吸引去了广场,魔灵躁动,结界封印这时候也是最脆弱的,你带着林澜从背后走。”
“你要我们逃?”济美的目光中透着难以置信。
“打起来这里会成为战场,你们没有战斗力只会被殃及,只有拥有契约者才有资格站在这里。”江洋的声音异常冷静。
随着电梯的攀升,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龙吼般的巨响伴随着地震从头顶传来,灰石在这台老旧轿厢的各个角落簌簌抖落。
济美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快,头顶的建筑仿佛正在逐一地塌毁。
地面上像是有山岳般的群龙在相互怒吼厮杀,它们带着雷电与火焰的吐息穿透云层又降落到地面,所到之处皆化为惨白的灰烬。
电梯门缓缓开启,江洋带着济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辆黑色吉普所在的位置。
他打开副驾将林澜放在座椅上,为她系好安全带。
江洋抬起头,目光很认真地看着济美。
济美倏地呆住了,脸颊控制不住地泛起红晕,老实说他这样看起来很像金城武,眉疏目朗,瞳眼幽邃。
江洋一直都是个很认真的男人,一丝不苟得就像他梳起的头发一样,甚至有些呆板。
“你还记得怎么开这辆车对吧?”江洋深吸一口气,“不要回头看,记得开快点,但也不要太快。”
“你往北开,一直开,不要停,最好开出都容市。”江洋继续说,“夏氏一定会察觉到这次的异动,但他们需要反应的时间。”
济美呆呆地点头。
“还有,你记得右边扶手的位置。”江洋忽然说。
济美手足无措地看向右边,她揭开扶手的盖子,里面躺着一张崭新的身份证,几张银行卡,一叠百元现金,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文件。
身份证上赫然是她的脸,名字却不是她的。
“江柔,”江洋说,“这是你的新身份。”
“为什么......”济美的双瞳微微震颤。
“这场战争一开始就不允许有人活下来,情况比我想得好一点,审判院的某个人叛变了,他之后一定会动用各种力量去抹杀幸存者。”
江洋缓缓说。
“这个身份很早之前就办好了,抱歉我私自替你做了主......我知道你是个孤儿,一个人靠着学院的奖学金完成学业,很艰难才来到这里有了依靠。”
“但如果有一天就连收容所也不再是你的依靠,那你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之后你会收到一份offer,是夏氏名下的某个基金会的一个闲职,收容所的一部分运作资金一直是由这个基金会暗中提供的。”江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那几张银行卡里的钱够你用一辈子的了,还有几支股票在之后他们会替我转到你的名下,这个新身份我动用了在夏氏的关系,他们会把你当作我的妹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本来这只是一个备用的选项,但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
他罕见地笑了,像是在自嘲,可是那个笑容在济美看来又久违的温暖。
“那你呢?”济美喘着气,她觉得这像是在诀别,可又无能为力。
“我要跟那群宅男们站在一起,他们做完了他们应该做的,我不能丢下他们。”江洋的目光坚硬得仿佛风暴中的礁石。
“好了快走。”江洋替她给车子点火,迅速关上了车门。
车灯撕裂黑暗,引擎咆哮起来。
济美呆呆地握着方向盘,隔着窗户看着这个男人。
原来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却丝毫没有为自己想过退路。
济美摇下车窗,有些话堵在她的喉咙蠢蠢欲动,眼泪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她怕再不说出口就没有机会了。
“所......江洋,我......”
“我知道。”江洋打断了她,垂下目光,“对不起,我喜欢林澜。”
济美释然地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心里有一些紧绷好久好久的东西终于放下了。
对啊,这个男人喜欢林澜,而她是后来的。
那些笨拙的话语,那些无所适从又无可奈何的距离......
春花秋月小桥流水,女孩的心思细腻又敏感,作为秘书的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更何况这个男人又那么笨,就连自己的心意也不善于隐藏。
只是江洋从不会说,她也一直不愿意承认。
“你不亲口告诉她么?”济美问。
江洋看了一眼仿佛沉睡的林澜,笑得有些苦涩。
“有机会的话,你替我告诉她吧。”
“如果可以的话,能平安回来么?”济美还是忍不住问。
她控制不住泪水,早就哭成了泪人,“你说过你不会死的,我救了你,你还要请我吃饭。”
“如果可以的话。”江洋的语气铿锵。
“武运昌隆。”济美擦去眼泪,轻声说。
江洋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年来,谢谢你了。”
江洋看着吉普渐行渐远的尾灯,声音低哑得仿佛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