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树林抖动,惊起一片飞鸟。
芙罗拉抬头,数不清的乌鸦啸叫着,盘桓在她的上空。
清冷的脚步声响起。
远处缓缓走来一个黑影。
“好久不见啊,芙罗拉。”男人穿着整洁的正装,肤色苍白无光。
他的面貌并没有明显的人种特征。
反倒像是混有各个人种的血统。
但只有头顶的那对弯角,在昭示着他非人的身份。
猫瞳收缩,年年发出小猫独有的警戒嘶吼。
“是你?”芙罗拉不动声色地退后,“你竟然还没死?”
“你这话说的,”男人笑了,“我怎么会死呢?”
“比起来,你竟然还流落在外,”男人继续说,“你这个王女不回去,难道无回城的王座就这么一直空着么?”
“无回城的王座空不空,跟你有什么相干?”芙罗拉冷冷地说。
“我倒是听说摩洛克那个蠢货,真的想要夺取不属于他的王座?”男人说。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芙罗拉回答,“所以才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她一边说着,一边后退。
暗自寻找离开的机会。
如果说花之恶魔全盛时期,还能与火焰恶魔摩洛克一战。
那面前这个男人,则是全盛之时的摩洛克,也无法企及的恶魔!
哪怕现在的他,并不完整甚至相当虚弱。
“战争真是个好东西啊。”男人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地笑着,“你说是吧?”
“能活到现在都没死,也真是难为你了。”
小猫炸毛,芙罗拉脸上流露出讥讽的表情。
“你以为我在1945年就该死了么?”男人张开双手。
“你早应该死了,不止一次。”芙罗拉说。
“但如你所见,我还在这里,我还是我。”男人站得笔直,“因为还有人记得我,这里的人将战争中那些侵略者,连带着他们丑陋的意志一起奉为民族英雄,每年祭拜供奉,我才得以存活至今。”
“马尔斯,你没死,还真是遗憾啊。”芙罗拉咬牙切齿地说。
战争恶魔,马尔斯。
马尔斯并不是他唯一的尊名。
在别的神话中,他被人类称作“阿瑞斯”、“摩瑞甘”或者“赛特”。
战争、暴力与混乱的代名词。
人类历史中徘徊不去的阴影。
永不死去的恶魔。
头顶盘桓的乌鸦终于俯冲了下来。
这些大鸟化作一道道漆黑的箭羽,飞速朝着白猫射去!
白猫的背毛凶狠地竖立起来,红瞳发出耀眼的光芒。
脚下的石砖在同一瞬间崩裂开,暴露出的树根立刻交织着生长,在它的头顶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漆黑箭羽深深地穿透进树根,没办法再进一寸。
可树根的生长并没有就止于此。
刺啦——
两股锐利的树藤从屏障上飞速生长交织,如同一支长枪那样射向马尔斯!
空气发出被刺破的尖锐啸声。
马尔斯的红瞳瞬间收缩成一个极细的小点!
他随手一挥,树藤织成的长枪在他面前一寸寸地碎裂成灰烬。
周围忽然寂静。
一人一猫,隔着台阶冷冷地对视。
“看起来你好像很恨我的样子,”马尔斯有些疑惑,“是还放不下几千年前的恩怨么?可那场战争并不是我制造的。”
“是啊,不是你制造的。”芙罗拉已经厌倦了这套狡猾的说辞。
马尔斯阴森地笑着:“老实说,我从没有制造过战争,战争的种子就埋在人类的心底,就像永不熄灭的火苗,我如他们所愿,只需要轻轻一吹,火势就会蔓延,席卷世界。”
“如果你还记得那场杀了你心上人的战争,那我在这里为你道歉。”马尔斯说,“可他现在,不是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么?虽然失去了记忆,虽然那段记忆可能再也找不回了。”
“事到如今,你认为道歉还有用么?”芙罗拉冷笑,“如果可以,我真想就在在这里杀了你。”
“只可惜你做不到,”马尔斯面无表情,“我很虚弱,你也同样虚弱。这片地方供养起来的怨灵,甚至要比你在地狱中见过的更加强大,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我,那最起码需要和我一样的身躯,一只猫可不足以承受恶魔暴怒时的力量。”
芙罗拉“嘁”了一声。
“最近有客人来到了这座城市,”马尔斯居高临下,“你们就是为此而来的吧?”
“关你什么事?”芙罗拉冷冷地回答。
“作为几千年后再次相遇的见面礼,”马尔斯说,“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有大量的人类,从东京港被转移出去。”马尔斯微笑。
“是你做的?”芙罗拉死死盯着马尔斯。
“不不不,”马尔斯摇头,回望背后的神社,“虽然我也觉得人类丑陋又卑劣,并不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我也喜欢看他们彼此厮杀践踏,可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
“那些人类,是从哪里来的?”
“应该是从各个地方转卖来的吧?有哪个老朋友要复活了么?”马尔斯微笑,“真是件美妙的事情啊。”
说完,马尔斯的身影如同墨迹入水一般消失了。
风里只剩下若隐若现的血腥臭味。
“马尔斯,你一定会死的,一定会。”白猫的红瞳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神社,“到时候,我会亲手给你送葬。”
它矫健地扭身,转头消失在了城市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