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别的世界,炼金术师并不稀奇。”
安帕接着说。
“别看我这样,曾经也是受到过异世信徒召唤的。”
“那个世界的人类信奉机械和炼金术,但炼金术被人类贵族作为知识所垄断,所以民间流行的是相对更简单的魔法……毕竟魔法只要有书写好的卷轴,就可以引导、请求黄金之国的庇护。”
“你们这样的存在,对炼金术也会好奇么?”夏素月顺着他的讲述问。
“呵呵,炼金术是对一切存在运行的基本规律的总结。”安帕慢悠悠地回答。
“魔法、契约这样力量的运转之于炼金术,就好像人类科学中化学、物理之于数学。
掌握了炼金术,也就掌握了创造一切的规律。
就像理解了数学定律的人,理论上能够推导出几乎任何公式一样。
用炼金术随意地创造契约、仿造魔法、炼造物质、甚至是获得跟宇宙一样的漫长生命,这也是炼金术师的可怕之处。
我们和这种规律一同诞生于宇宙,不能说是好奇,这更像一种天然的理解。”
安帕淡淡地和夏素月对视,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些波动来。
“其实我更好奇,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些什么。”安帕问,“从路西法告诉你那个女人的灵魂还被困在潘地曼尼南,你就知道他是在骗你了吧?
既然不为了那个已经彻底死去的女人,你这些年弄脏双手和我们共事的目的,是什么呢?”
夏素月思索了片刻:“太多了……不过,有一点我倒是很想知道。”
“什么?”
“白银之庭,玉山。”夏素月顿了顿,“那扇门后的秘密,你知道么?”
安帕的双瞳微微收缩。
“问这个做什么?”
“夏家的老祖宗说,里边藏着能够帮我们获胜的东西。”夏素月叹息着说,“起初,夏守对这样的秘密深信不疑……但他后来似乎产生了一些动摇。”
安帕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你相信你父亲的判断?”安帕说,“你不是早已经和他决裂了?大概他到死都觉得,你是为了那个女人才和他终身互不相见的吧?”
夏素月抬头望向天边,星环在地平线若隐若现。
“在他眼里,我不是个好儿子。”夏素月淡淡地说,“在家族眼里,我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但你会懂么?那种被命运束缚的无力感。”
“被命运束缚的无力感?”
“几千年来,秦夏两家都为了守护、开启玉山而繁衍生息。秦氏传承着堕神之躯和火核质,而夏家则因此获得了半魔血脉与破碎的风核质。”夏素月缓缓说。
“自那以后,无数人的命运就被这两股力量联系在了一起。”
“我的妻子因此而死,我的女儿因此在尚未降生时就被决定好了一生。在此之前,我的母亲因此而死,我的妹妹在降生前也被敲定了这样悲哀的未来。”
“她们的生命、幸福,就这样被家族的命运束缚着不得自由。”
“而在他们之前,夏家之中又有多少人,一遍、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样的故事呢?”
夏素月的语气很平静。
可说得越多,他的声音就越颤抖、越愤怒。
像是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我知道通往胜利的道路上牺牲是必要的,可几千年过去了,这样的牺牲,还要到什么时候?”
“没人知道,没人能给出答案,即使是灰瞳宰相也不行!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妻子、他的妈妈和他的女儿这样去死!”
“我们就像是被命运锁住的奴隶,麻木地劳作,然后麻木地死掉!
然后像傻子一样,指望着有一天能打开玉山之门那张空头支票,可我们连里边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
夏素月掷地有声地说,紧接着很快恢复了平静。
“我父亲愿意,可我不愿意。”
“那时候我是他的敌人,是家族前进的阻碍,所以他砍掉了我的手。但我知道我是对的,而他已经身处命运的漩涡之中,又怎么可能看清命运?”
说这话的时候,夏素月的目光始终落在那道星环上。
这大半生来,他一直想和夏守争个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