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白停止功课后,举目张望间,忽有发现。
在房间的窗外,正趴着一个男孩子。
这不是个正常的男孩,两颊雪白,眼圈与嘴巴却是乌黑的,显露出一种瘆人的病态,浑身死气缭绕。
它本就是個死去多年后,才化成的鬼物。
那小鬼正躲在外面,透过窗棂眼勾勾地观察着里面的陈留白,猛地对上一双明亮如星子的眼眸。
它大吃一惊,立刻知道被发现了,转头飞身便跑,消失在一片风雪间。
在路上时,为防被跟踪,还特意绕了一圈地方,没有看到陈留白追来后,这才逃回到小庙里。
庙内点着一盏煤油灯,灯火昏黄。
刘庙祝便坐在灯火下,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是在念经。
这老婆子霍然睁眼,一脸的关切:“祥仔,你怎么啦?为何如此害怕?”
小鬼扑到她怀里来,身子畏缩着,似在发抖。
感受到它的惊慌,刘庙祝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是谁把你吓成这样的?告诉婆婆,婆婆饶不了他。”
在这时刻,她宛如一个护短的老人,见不得自己的儿孙受到任何的委屈。
其一生未嫁,确实将这小鬼视为孙儿了。
砰的!
小庙的木门被撞开了,一团风雪席卷进来。
在风雪中,陈留白取下斗笠,轻轻一拍,拍掉上面的落雪,目光清冷,扫视了一眼小庙的布置。
面对他的目光,刘庙祝干瘦的身子如抖糠般,一下子开始颤抖起来。
在这一刻,她顿时明白了小鬼为何如此惧怕。
陈留白走进来,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口问道:“你是这里的庙祝?”
“是的。”
刘庙祝慌忙站起,小鬼祥仔瑟瑟发抖都躲在她的背后,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肩膀处探头出来。
陈留白手指轻敲着木桌:“我想,你应该有话要对我说。”
刘庙祝忙道:“今天晚上,老身听村长说了你的事,才忍不住派手下小鬼去窥视一二,绝无冒犯之意。”
“还有呢?”
“周村长的意思,是想要我去求大仙,让大仙高抬贵手,不要迁怒于庄上。”
刘庙祝不确定陈留白的出身来历,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总之不敢隐瞒,有问必答。
陈留白看着她:“听你的意思,你可以联系上大仙?”
刘庙祝点头道:“老身会些旁门术法,比如说扶乩之术,故而能请到大仙降临。”
所谓扶乩,实则便是出马之流。
由此可知,这个老婆子与大仙之间,定然还有别的勾搭,利益上的关系,那是毫无疑问的。
陈留白懒得过问那些腌臜事,直接问:“这个大仙,到底是个什么门路?”
听到这句,刘庙祝不禁张大了嘴巴:敢情这位,是真得外乡人,在毫无了解的情况下,就悍然出手,坏了大仙的好事。
如斯行径作风,倒像是江湖上的豪客,快意恩仇,任侠而行。
又或者,他其实是从哪座仙山下来的新秀弟子?
定然是了,否则不会有那么厉害的本事手段。
想到这,恭敬地回答:“大仙姓‘黄’,正式来历,老身倒不大清楚,只知道它手里持有一份玉符敕令,属于被正式册封的土地山神。”
在大乾仙朝,地方上的神祗由妖族充当,并非是什么新鲜事,普遍得很。
陈留白眉头一皱:“既为土地山神,为何屡屡压迫百姓村民,还强娶民女?”
闻言,刘庙祝又张大了嘴巴,答不上话来。
在她看来,这种事稀松平常,早司空见惯,没甚大惊小怪的。
至于具体原因,还用说嘛,不就是上位者需要享受,需要得到某种满足。
不过刘庙祝摸不准陈留白的脾性,不敢直说,以免说错了话。
心里在想:这少年肯定是在山上修行得久了,不曾踏足人间,故而不懂其中的人情世故。
陈留白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问题:“这黄大仙在此为非作歹,欺男霸女,那它的上级是否知情?”
刘庙祝被问得浑身冷汗直冒,一脸讪讪然:“这个,老身只是庄上庙里的一个小小庙祝,可不知那些事干。”
陈留白不置可否,沉吟道:“那我让伱作法,把黄大仙请下来,可否?有些事情,我想与它谈谈。”
听到这个要求,刘庙祝暗暗叫苦:扶乩请仙,没有问题。
问题是请下来后,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她这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折腾?
可拒绝陈留白的话,惹得对方生气,一旦翻脸,她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正进退两难间,猛地听到一阵急促的梆子声响,还有铜锣的敲打声。
“咣咣咣!”
转瞬之间,整座庄子都被惊动,众多犬类狂吠示警。
刘庙祝脸色一变:“这是庄上来了强敌才会发出的警报信号……老身猜测,很可能是大仙下山来了。”
这心里也不知是喜是忧,偷眼去打量陈留白的神色。
陈留白忽地笑道:“正要找它呢,没想到倒送上门来了,且去会一会它。”
身形一闪,离开了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