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了双侧马镫,弓骑兵要长时间和步战的弓弩手对射,也肯定是吃亏的。
步弓和弩的射程、精度,始终是超越骑弓的,这个自然规律没法逆转。
但赵云在冲锋之前,依然顶着这种不利,跟柳毅拉扯了许久,自然是有其深层考虑的。
赵云的目的,就是让柳毅麻痹,舍不得浪费这段时间,而他也确实实现了这个效果——
在赵云的骑兵刚刚开始跟柳毅交战时,柳毅也担心赵云立刻冲上来。他怕乱了己方的阵脚,就一度让阳仪率领的板屋船队稍稍拉开距离,停止卸载士兵登陆。
但赵云就是游斗对射,不跟他肉搏厮杀,拖得久了之后,柳毅反而心浮气躁、贪小起来,于是故态复萌,一些阳仪麾下的战船,忍不住又靠上来,在过腰深的沙滩上放下一排排轻步兵和弓箭手,让他们涉水上岸,增援友军。
而只要柳毅和阳仪还在不断登陆,他们就容易出现阵型的短暂混乱——刚上岸的士兵,不可能一直挤在后排,也没足够的地方站。赵云的骑兵在外围逡巡压缩,也会让辽东军越站越紧密。
等到辽东军想要对外拓宽阵地,有更多地方立足时,赵云就逮住了敌军变阵变队的契机,果断冲了上去!
这个从游斗姿态到冲刺姿态的切换、变阵,是如此迅速,如此丝滑,显然只有淫浸骑兵之道多年的精悍宿将才做得到。
而赵云,毫无疑问是这一型的宿将。当今天下,吕布已死,要说对骑兵战术的驾驭,天下除了关羽马超夏侯渊,还有谁堪与赵云一比。
柳毅、阳仪僻处辽东十余年,没有遇到过真正顶尖的劲敌,如井底之蛙般低估了对手的应变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
随着赵云的冲锋,对面的辽东军也有一阵阵密集的箭雨招呼过来。
因为骑兵队形变得密集了,赵云麾下将士的伤亡速度也陡然提高了一大截。
虽然前排士兵甲胄精良,极少有被射杀的,但战马的防护却不可能跟人一样强,否则就太重了,马根本跑不动。
赵云军中,只有军官和将领的战马,能确保前面半侧躯体有皮兜护具。剩余的普通骑兵,要么没有马甲,要么只有一块简单绑扎的皮质护甲片,勉强护住马胸和马脖子下方。
每一轮箭雨,都有一排骑兵的战马受伤,把背上的士卒甩下来,摔得筋断骨折。但赵云的部队却依然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丝毫没有恐惧,对袍泽的坠马摔伤似乎视而不见,继续密集冲锋。
所有人都训练有素,知道“临阵不过三矢”,扛过这几波,冲进对面军阵的薄弱交接处,形势就逆转了。怎么能因为冲锋路上的些许伤亡,就心生动摇呢?
“放箭!”赵云一声大喝,随后当先以分鬃式朝着正前方射出连珠箭。最后三十步的距离内,他居然连续射出了五箭。
射的时候根本不加瞄准,就是对着人堆密集的地方乱射。而且从箭袋里一掏就是五根箭矢,夹在拉弦的手后续几根手指头上,射完一根立刻手指一挑搭上下一根,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身边的骑兵也纷纷有样学样,只是大多数骑兵射速不行,最后三十步的距离,只能射出一两箭,最多不超过三箭。
这种战术,显然也是赵云的部队装备了双侧马镫后,才新开发出来的能力。往常没有双侧马镫时,就算能骑射,也做不到高速冲刺时放箭。
而这种冲到敌人面前再猛泼一阵箭雨、随后立刻短兵相接的战术,对于撕开军阵裂口而言,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辽东军的长枪兵,大多没有装备盾牌,为了追求武器的长度和行军的速度,多是双手握持长枪。
所以在面对贴脸的箭雨输出时,辽东军枪兵们顿时被射得东倒西歪,原本还算整齐划一的枪阵,立刻出现了多处稀稀拉拉的缺口。
加上赵云选取的突破点,本就是阳仪的水兵集中上岸、实时添补到军阵中的薄弱点,那里的敌兵本就在不断走动调整,这进一步加剧了混乱。
“杀!杀!杀!”
赵云的骑兵虎吼呐喊着践踏入阵,铁蹄长枪斩马剑纷飞,把侧翼刚刚暴露出来的辽东长枪兵砍得七零八落。
虽然长枪兵们也奋力合击刺杀了一些骑兵,但随着阵型割裂,被骑兵从侧面拖砍,场面瞬间就血腥凄厉了起来。
“不要慌!我众敌寡,后军的长枪阵立刻堵上去!顶住赵云!”柳毅在军阵之中,看到赵云撕开了几個突破口,也是颇为震惊,微微冒了冷汗。
好在他反应也不慢,声嘶力竭地指挥着预备队堵口。一群群刚刚登陆上岸不久、还拖着淋漓冰水的士兵,立刻机械地朝着军阵的缺口处冲去,试图稳住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