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朗从二弟那里得到启发,第二天去司空府点卯后,又跟毛玠商量了一下,觉得没问题,便兴冲冲去找曹操献策。
曹操见到司马朗,心情还不错,可能是年关将近,而且知道自己马上能当丞相了吧,便语气随和地赐司马朗坐下说话。
“伯达此来,可是那事儿有眉目了?”
司马朗也不敢藏掖,开门见山把干货一五一十说了,提到让赵温举荐孙权、然后郗虑再弹劾赵温的法子。
曹操听后,果然眼神微微一亮:“……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伯达,是你自己想出来的?看来你也通机变嘛。”
司马朗知道自己在曹公心目中、平时是个什么形象。
也知道曹公多疑、如果自己的才干禀赋突然有所变化,出乎对方的意料。那对方就有可能怀疑他原先是不是在藏拙、故意韬光养晦。
那就弄巧成拙了,还不如大大方方把话说开。
于是司马朗很干脆地坦白:“司空明鉴!此事属下还当向你请罪。”
曹操便语气玩味地好奇追问:“伯达为孤分忧,何罪之有?但说无妨!”
司马朗:“属下这几日回府后,每日思忖对策不得,一时焦躁,喃喃自语,被舍弟听到。舍弟虽不沉稳,却比我多些急智,我们一番切磋,才想到这个法子。还请司空恕我私自与家人商议公务之过。”
曹操听了,这才豁达摆手:“这有什么?虽说要公私分明,但亲兄弟之间,有政务难决之事,互相商量也是常有的。刘备难道会介意诸葛瑾、诸葛亮私相谋划么?孤的胸襟难道还不如刘备?”
司马朗连忙口称不敢,曹操随和地抬手示意他不必拘谨,又随口问道:
“令弟是字仲达吧?你们河内司马家倒是有意思,兄弟八人,司马八达。当初孤征辟他出仕,好像还身体不适拖延了几年?如今倒是肯真心实意为朝廷出力了?”
司马朗:“舍弟当初确实是身染风痹,不过也就两三年便彻底大好了,着实不敢欺瞒司空。”
曹操:“放松些,谁说他欺瞒了。有些人就算来了,但是心没到,不为朝廷出主意,那也无用。肯用心,就是好事。”
这也是曹操心中第一次记住了司马懿这個人的真正才干,决定将来多给他一些出谋划策的机会,慢慢历练。
……
曹操听取了司马朗和毛玠的建议后,立刻便着手实施。
几天之后,腊月底的一天,司马朗就带着曹操的私下暗示,去拜访了司徒赵温。
赵温过完年就七十岁了,来年五月份就要过七十大寿。
(注:古人都是周岁六十九、虚岁七十的那个生日过七十大寿的)
听说司马朗来访,赵温虽然知道对方只是一个司空主簿,但还是在司徒府的正堂上接见了对方。
赵温出场时,拄着拐杖,身形佝偻,已是衰朽不堪,左右都需要侍女搀扶。
司马朗等赵温坐定,才以眼色示意,赵温只好屏退左右侍女。
司马朗这才把来意说了:“……值此多事之秋,朝廷用人当不拘一格。曹公之婿孙权,仁孝果敢,虽已有显职在身,但并无实权。
曹公欲重用之,又恐其年轻望浅,不能服众,故而想请司徒举其茂才——马上就要过年了,司徒明年要举的茂才名额,应该还没有定下人选吧?”
赵温听了,心中也有些犯嘀咕,不过也没往陷害上想,他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合常理:“伯达贤侄,此事似乎有点不合朝廷法度?自古从未听说已经官居州郡之人,还要再被人察举的。
我大汉对地方官,历来最高只能举郡丞为茂才,而且需要州牧或刺史去察举。孙权原本的官职,就已在郡丞之上,还察举什么?”
司马朗:“此一时,彼一时。孙权虽有高位,但都是虚衔,从未实授。这种特殊情况,此前从未遇见过,只好特事特办。也正因为孙权虚位已高,非地方官所能察举,所以必须三公出面方可。当今朝廷,除了司徒之外,还有谁人能当此事?”
东汉的法度,三公和州牧、刺史都是可以举茂才的,而郡太守就没资格了,太守只能察孝廉。
就因为孙权有虚位,地方官管不到了,只能找三公。
而三公实际上只剩曹操和赵温两个,杨彪早就滚了,太尉的位置空了六七年之久。
这么一番逻辑推算下来,赵温确实责无旁贷。
被司马朗这么挤兑,赵温再想推辞躲事,也躲不了了,思前想后,只能长叹一声,应承下来。
司马朗也松了口气:“如此,就有劳司徒了,事成之后,司空会记得此番好处的。在下这就告辞。”
目送司马朗离去,赵温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觉得自己节操有亏。
“唉,为了巴结曹操,他让我察举孙权就得察举孙权,真是晚节不保!你要用就直接用便是了!朝廷都是你说了算,非要拉上老夫做幌子!”
赵温越想越气、越想越无奈,唯有长吁短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