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章是个寡言的性子,与子侄晚辈无甚话可说,加上为人铁面、手腕铁血,罗家、杜家的晚辈都打心眼里怵他,见了他后都会绕道而行。
也就是卫姮,觉着他亲切,还能说上话。
但在贺知章眼里,卫姮也不是普通晚辈,每每与她说话,总莫名有一种眼前的女郎是个靠谱的,有大事可以商议、询问、甚至可以拿定主意的。
不知不觉中,便说了这些他从来没有在晚辈面前,也没在长辈或平辈面前吐露的心声。
卫姮一一记在心眼,便应允今日白天一定会来罗府。
天尽头拉出鱼肚白,随着鸡鸣声声,罗府的下人取了檐上挂着的灯笼,熄了烛火,新的一天拉开序幕。
“吱咯……”
后门打开,卫姮走了出来,在贺知章的目送下,上了马车。
车帘打开,里头坐着的夏元宸缓缓睁开双眼,同弓腰上来的卫姮,两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马车内还有些昏暗,淡薄的晨色也未能照亮车内,卫姮完全是凭着熟悉的气息,方知晓坐在马车的黑影是谁。
“三爷,怎么是您找我?”
卫姮进了马车坐好,黛眉微微蹙紧,“是您身体里的奇毒又发作了吗?”
“驾——”
随着血七的低喝声,马车驶往通政司史卫宗源的府上。
马车摇晃,凤眸幽深的夏元宸看着声音都冷了几分的女郎,淡笑,“我的到来,惹你生气了?”
“嗯,有点。”
卫姮也不遮掩,她确实生气了。
罗伯母还未度过危险,却被眼前瞧着不像有事的三爷喊出来,能高兴才怪。
不过,她所知的三爷并非不分轻重的,肯定是有事找她。
所以,虽有些生气,但还能接受。
夏元宸知道她是一个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笑着替她倒了一杯新沏的茶,又把果子推到她面前,淡漠如站在云巅俯看众生的王爷,在昏暗的马车里,不经意流露了他内敛、含蓄的温情。
温声道:“忙了一宿,吃点果子和茶。”
确实有一点饿了。
卫姮道了谢,吃了口茶,又垫了几个果子,缓了饿意的她才道:“三爷天亮未找我,是何事呢?”
“我的人看到长房派了人,彻夜守在卫大人府上。”夏元宸给卫姮又续了茶水。
马车摇晃,他继茶的手纹丝不动,没有溅出一滴茶水,“那边为何要派人彻夜蹲守,你可能猜到?”
还需要猜吗?
略微一想便能想到了。
但是——
三爷对她的事,未免太过于上心了些。
目光微动的卫姮道:“能猜到,三爷,也猜到了?”
夏元宸笑了笑,女郎总爱在他面前试探。
还真是一个很矛盾的女郎。
时而谨慎入微,时而胆大包天。
有心狠,也有心善。
变化多端,不太好猜,却又着实有趣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