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她见到了三位族长,除了黎家,其余三大家族的族长皆在现场。
其中,沉家族长看起来兴致缺缺,好像是被人硬拉来的,他本人并不乐意。
面对眼前这三位跺跺脚便能让玄洲地动山摇、气场强大的大人物,纪愉祯一点儿都不慌张,稳稳当当地朝他们行礼。
“付澜那小子是因为你才想要辞去玄洲主的位子的?”宋家族长宋孤维率先开了口,目光犀利得像把刀,直直地盯着纪愉祯。
纪愉祯迎着那刺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神色坦然,轻轻吐出一个字:“是。”
眼下看来,世家还不知道付澜其实也向往自由,这可得瞒好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察觉,世家不会容忍一个心不在此的玄洲主。
“这么硬气,你就不怕我们杀你了?”宋孤维眯起双眼,“你死了,付澜便没了辞位的由头。”
纪愉祯:“怕,那又如何?怕你们就不会杀我了?”
此话一出,大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三位族长不禁对眼前这女子重新打量,眼神中多了几分诧异,像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
紧接着,宋孤维在纪愉祯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之意,感觉世家的尊严被冒犯,顿时怒火中烧:“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敢这样跟我们说话?简直是找死!”
尊严可是世家最看重的东西,纪愉祯此举,无疑是触碰到了世家的逆鳞。
这下,她不死也得死了。
然而,就在宋孤维准备下令处置纪愉祯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齐族长忽然开了口:“慢着。”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在场几人纷纷看向了齐蔓,就听她接着说道:“我跟她单独聊一聊,你们先出去。”
宋孤维一听,满脸的不认可:“齐蔓!你这是……”
齐蔓:“出去。”
宋孤维见状,虽满心不甘,也只能忿忿地甩袖而去。
沉令谈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此时也不紧不慢地站起身,稳步走出大堂。
现在大堂内只剩下纪愉祯和齐蔓两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她们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良久,终是齐蔓率先打破沉默,她目光直直地盯着纪愉祯,轻声问道:“你可知道,你今天所说的这些话,会让你丢了性命?”
纪愉祯下巴微微扬起,“知道,但我也要说。”
齐蔓微微皱眉,又问道:“你对世家很有意见?”
“是。”纪愉祯回答得毫不犹豫。
“因为我们不让付澜辞位?”
“有这个原因,但并非全部。”
齐蔓:“那还有什么?”
“很多,在我看来,你们世家思想腐朽。要清楚,现在早已不是古代,可你们还搞那一套封建皇帝的做派,自以为所有人都得乖乖听你们的话,顺着你们的意,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齐蔓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也冷了几分:“世家的传统和规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
纪愉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嗤笑一声:“什么道理?不过是为了维护你们高高在上的地位和无尽的私欲罢了。这种所谓的道理,根本就是对人性的束缚和压迫,有何可取之处?”
齐蔓眉头紧皱:“休要胡言乱语!世家的传承历经数代,岂是你能轻易诋毁的!”
纪愉祯却仿若未闻,又是一声冷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大堂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齐蔓见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她无意与纪愉祯争论这些,也不是她的目的,“你说的这些我就当没听见,也不追究,只要你保证让付澜回心转意,打消辞位的念头,我便可留你一命。”
幸好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有自己听见,但凡被另外三个族长听到这等大言不惭的言辞,纪愉祯早就没命了。
“我不。”纪愉祯却拒绝了齐蔓的好心。
齐蔓瞪她:“你别不识好歹,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齐蔓有意留下纪愉祯的性命,却没想到她如此执拗。
她就那么想死吗?
齐蔓不理解。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应,活;不答应,死。”
纪愉祯还是一样的回答:“不。”
她有自己的骨气,绝不屈服世家,哪怕死。
见纪愉祯几次三番对自己的好言相劝置若罔闻,齐蔓再好的脾气也耗尽了,“好,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她抬高声音,朝着门外喊道:“来人,去把两位族长请回来!”
不多时,回来的却只有宋孤维一个。
他刚走进大堂,便敏锐地察觉到齐蔓周身隐隐散发的怒气,不由新奇问道:“聊了什么,怎么还生气了?”
齐蔓没有回答宋孤维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她想死,你来办。”
随后紧闭双眼,仿若不愿再多看纪愉祯一眼。
宋孤维这才将目光投向纪愉祯,果不其然道:“早就说了,留她不得。”
杀个普通人,实在犯不着亲自动手,于是便叫了外面的护卫进来。
指着纪愉祯,语气冰冷地命令道:“杀了她,尸体送回玄宫。”
让付澜好好看看,违逆世家的下场究竟是什么模样。
护卫闻言,立刻应道:“是,宋族长。”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在护卫要动手之时,纪愉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他腰间的短刀,然后毫不犹豫地刺进了自己的心口。
听到身体倒地的闷响,齐蔓才缓缓睁开眼睛。
宋孤维低头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赏:“倒是个有骨气的。”
齐蔓对此不置可否,吩咐护卫道:“找副好的棺材,好好地把她送回玄宫。”
……
付澜刚踏入宫门,一股异样的死寂便扑面而来。
他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加快脚步向内走去。
楼外,他见到杜叔一双眼睛红肿,显然是大哭过一场。
“发生了什么事?”付澜急切地问道。
杜叔抬眼看向他,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神色哀伤地说:“你自己进去看吧。”
付澜疾步走进屋内,当他的目光触及那突兀地摆放在屋子中央的棺材时,整个人如坠冰窟,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双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在原地僵立了片刻,而后才缓缓挪动脚步,一步步朝着棺材走近。
棺材并未盖上,他一眼便瞧见了纪愉祯静静地躺在里面,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付澜颤抖着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到纪愉祯的脸庞,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从指尖传遍全身。
冷,好冷。
早上还有温度的人,此刻却已变得如此冰凉。
付澜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紧紧揪住,疼得他几近窒息。
“愉祯,你醒醒,你睁开眼看看我。”付澜的声音已然哽咽。
然而,回应他的唯有这死一般的寂静,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破碎的呼唤声在回荡。
两只手紧紧抓着棺材边缘,付澜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咬牙切齿:“是世家……”
“对,是世家。”
这句话是杜叔说的,他刻意避开棺材的方向,不敢去看里面躺着的纪愉祯,眼眶又一次湿润。
他说:“我知道小祯死了,你很痛苦,但现在这个时候,你必须要冷静下来,世家敢这么做,那就说明他们根本不怕你找上门,或许他们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杜叔怕付澜冲动,跑去和世家拼命,最终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已经死了一个了,绝不能再死第二个。
付澜听到杜叔这番话,渐渐平静下来:“知道了,杜叔,我不会莽撞行事的。”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棺材里的人,又轻声说道:“我想单独和愉祯待一会。”
杜叔明白,转身离开。
杜叔一走,付澜仿若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顺着棺材缓缓下滑,最后跌坐在地,背靠着棺材,无声地流泪。
“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哪怕世家强大如山,他也要想尽办法将这座山给撬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烂的,都是烂的,不止世家,有着世家存在的玄洲也是烂的,烂到他恶心,一刻都待不下去。
但他只能强忍着,忍到为纪愉祯报完仇的那一刻。
付澜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愉祯,等着我,我会让这腐烂的一切,都为你陪葬。